浅浅啜饮一口,谢舜名放下咖啡杯,冷然望向面前的安律师:“婚礼照常举行?”
“嗯。”安律师垂下头去,咬唇道:“从最近一家婚庆公司出来的时候,我刚巧碰上了季小姐,她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谢舜名的脸怔然微变,等着安律师接着说下去。
“季小姐说,请您省省心,不管您怎么捣乱,这婚她是结定了。”安律师面上冒着冷汗,“她当时和陆先生站在一起,陆先生也开了口,说是排除万难都要在一起,他们不介意去国外秘密注册结婚。只是……”
“只是什么?”谢舜名一脸的警戒。
“只是怕您找遍A市都找不到他们,心里会更烦躁。”安律师如实回答,一颗心七上八下。
谢舜名的脸就如同裂开了缝的大理石,冷得可怕。
“季小姐还说,您要是真有能耐,就把整个地球给买下来,然后把婚姻制度给废除掉,或许也只有这样,您才能阻止得了她。”钟可情的原话倒没有这么狠,只是跟在谢舜名身边这么多年,看着他这么痛苦,这么手足无措,安律师于心不忍,只盼着他能早点摆脱那个绝情的女人。
谢舜名握着钢笔的手越来越紧,笔尖几乎要刺进掌心。
安律师见了,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一把夺下,责难道:“谢少,你真是糊涂,怎么能轻易碰这些东西?”
谢舜名沉默不语,双眸之中满是狼狈和疲惫。
“女人算什么?没有了还可以再找。但是命没有了,就找不回来了!”安律师叹了口气,咬牙道,“季小姐结了婚也好,省得你再纠结。你的遗传病,她怕是还不知道,干脆就不要让她知道了,断得干干净净最好!”
安律师提到遗传病的刹那,谢舜名的身子不由震了震,眸中点点星光闪过,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有那么一刻,他克制不住地为自己感到耻辱,他竟然想利用自己的病去拖住她……为了这个女人,他当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算了——”
良久,谢舜名才疲惫不堪地开口,“收手吧。爱找哪家找哪家,尽情办他们的婚礼去吧!”
安律师眸中露出几分欣慰:“谢少,你总算是想通了。”
孰料,他话音刚落,谢舜名眼眸中便冷星闪动,气势逼人道:“想通?早着呢!”
安律师不解,既然没有想通,为什么又突然收手了呢?
谢舜名思索了一下,侧过头道:“帮我准备一份礼物,顺便去向陆屹楠讨一张请帖,他们的婚礼,我必须要参加。”
“这……”安律师见他坚持,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吧。”
周二晚上的时候,陆屹楠和钟可情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书房里头,一个磨墨,一个拿着很细很细的毛笔写着请柬。
陆屹楠品学兼优,钟可情从小就知道。
听说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的生意还没倒,家境富裕。母亲曾经送他上过不少补习班,毛笔字只是其中最幼稚的课程,什么钢琴、围棋、桥牌,甚至连骑马都学过,过得是贵族生活。
当然这些钟可情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也都是班上的同学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她耳中的。她曾经去问过陆屹楠是不是真的,但陆屹楠每每只是摇摇头说,你猜。
请帖堆了整整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估摸着有五六百个来宾,但其中大多数都是季家的亲戚以及季氏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陆屹楠作为男方所邀请的,仅仅是包括院长在内的几位医院领导。
“你父母呢?”钟可情之前好几次都忍住了,但这次实在忍不下去了。
陆屹楠神情一震,呆愣着望了她几秒,随即冷冰冰道:“死了。”
“可是从未看见你拜祭过。”钟可情的眉头蹙成一团。
陆屹楠深深盯着她好久,而后沉声解释:“我母亲死于瓦斯爆炸,尸骨无存。我父亲是跳海自杀,警察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他们两个人的尸体,我都没有亲眼看到,就当我自欺欺人也好,我不相信他们死了。”
钟可情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墨棒,悄然弯下身子,松垮垮环住了他的脖颈。她很恨陆屹楠,但有时候又止不住地同情。
“他们一定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