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么远干什么?躲在敌国的山洞里想以后的日子也太过荒唐了。
“我们家有地,还有很多荔枝树”。要是能回去种地就好了。
“当然好,当然能回去的”我趁机安慰道,希望是最好的药剂。
“好痛”大姐突然说。
我知道这是真的痛,吃过饭又说了话,神经都清醒过来了,疼痛自然更厉害。但我无计可施。心底里隐隐的疼。
“我想枕在你腿上”大姐说。
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慢慢抬起她的头,放到我腿上。
“过一会儿,你就把我放下来”大姐说道。
“你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我说。
大姐渐渐睡去了,我把衣服轻轻给她盖上,把那化脓的伤口暴露在外,那里不能再覆盖了。
高烧使她经常不自主的抽动,我看着怀里她那毫无生机的脸,和那可怕的伤口。如果可以,我愿意砍下一只胳膊来换取她的健康,哪怕是我的命。反正我应该活不了很久的,但她不一样,只要熬过眼前的困境,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一大早,我赶回草屋的时候,发现屋里的情形变化很大,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老头子居然就坐在门边,看起来精神恢复不错。
“过来”老头子对我说。
“叔叔好些了?”我走过去。
“你真去镇上杀人了?”老头很严肃。
“嗯”我回道。
“你不知道他们要抓你啊?”老头更严肃了。
“他们抓不到我的”我根本不在意。
“你呀……笨……不懂事……”老头子突然就很生气了,蹦出好多个责备我的词来。
阿姨赶忙过来劝阻他。
“你,要……是被抓了,我……我没……没本事救你啊……”老头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里依然是责怪。
“叔叔放心,他们抓不到我,我是特种兵,经常在山里训练的”我撒了个谎,为了让他更放心。其实我是多么的希望自己受过特种兵的训练,那样我就能游刃有余的行动,也能更好的帮助他们。
“梅儿?……”老头子在阿姨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女儿。
“她在洞里,昨天去装水崴了脚,等好点就过来看你们”我刚说完就意识到这个谎言有些欲盖弥彰,老头子的精明怕是哄不过去的。
“叔叔,叫阿姨帮忙找几件大姐的衣服,她没衣服换了”我接着说,用意很显然,证明大姐确实没大事。
老头子没再说什么,我装好早饭,接过阿姨拿来的衣服,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阿姨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磕起头来。
等我把她搀起来的时候,发现老人已然是老泪纵横。尽管她没法直接和我沟通,但我明白她的心思。
我正要安抚她,老头子递过来一把野草。
“揉碎,抹在这里”老头子指着我脸颊上的口子说。
“不会化脓的”老头子接着说。
我才知道这不是什么野草,是草药。有两种,我只认得一种是可以用来喂猪的,有很重的腥味。总共就一小把,是刚刚采到的,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我忘记了对老人如此用心的感动,因为我内心涌动起一阵欣喜:大姐的伤,有办法了。
回到洞里,大姐醒着,精神略好,额头上还是很烫。喂完早饭,我用布包住那些草药,使劲搓揉。
“可能会痛,忍着点啊”我对大姐说。
“痛麻了,不要紧的”大姐装作不屑。
我在她伤口上方使劲挤压,草药的汁一点点渗了出来,滴到伤口上时,我明显察觉到她的身体一阵收缩,每一滴的下落,她的眉头都猛然一紧。
怎么能不痛呢?但没有办法。草药的汁液几乎将伤口冲洗了一遍,我把多余的一些抹到其它几道血痂上,然后把草药沫子倒在伤口上,轻轻的抚平,把大半个肿胀的胸口都敷上了一层。
“一会儿就不痛了”我忙完后安慰道。
“你还知道草药?”她忍着剧痛问道。
“拉倒吧,是叔叔去找的”我很欣然的告诉她,这恰好说明老头子没事了。
“他们知道我被打了”大姐担心的说道。
“不是,是因为这个”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山洞昏暗,大姐一直没有发现我的伤口。
“我看看,过来”大姐突然很着急。
我只能让她看,其实真不算什么,和她的伤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怎么弄的”她问。
“是、是树枝刮的”我若说枪子打的,那还不让她更紧张。
“骗子”大姐似乎有些生气。
“你记得那个叫黑鬼的吗?跟他打架的时候划的”我只能再编一个。
“你打得过他?”大姐似乎不相信。
“我有这个”我露了露袖管中的钢刺。
“难怪我爸爸经常叹息没儿子,老说女儿好是好,就是世道乱,儿子才能打仗……”大姐心生感触道。
“部队里也有女兵的”我说。
“你说我穿军装会好看不?”女人的逻辑真能跳跃。
“好看,长相一般的穿上军装都是英姿飒爽的,你要穿军装,男兵的眼珠子都要掉去不少”我半开玩笑道。
“不说了,把脸伸过来”大姐命令道。
她从胸口上刮下一点草药沫来,涂在我的脸颊上。
“你休息吧,我去找草药”我说。
“你认得草药?”大姐问。
“你瞧瞧”我拿出特意留下的草药样品得意的晃了晃。
我看见笑容出现在大姐的脸上。
草药并不好找,有腥味的那种不算少,林子里开阔点的地方经常有,但另一种一直找不到。
这让我很沮丧。回头去找老头要?那可不行,我这点伤用不了那么多药,老头子会怀疑的。我反正有的是时间,从山坡到山谷,一寸一寸的找。终于在快到小溪边的地方找到了一株,很快有了第二株,渐渐的就采够了一大把。
到了下午,大姐的精神又不太好了,发烧又厉害了很多,我给她换了一次药。
晚上,发热稍微缓和了点,精神头还是比不上早晨,但比下午好多了。我又开始给她换药,因为现在不愁找不到了,没必要节约。
我轻轻的清理伤口上的沫子,全和脓血混成了一块。表面干燥了,凝结成一个个小块,每揭下一点,都带着里面一层腐肉,好在大姐说不疼。
我专心致志的弄着,大姐突然悄声问道:“你看过女人的身体吗?”。
“没、没有”我支吾道,昨天早上那女人赤条条的一幕突然闪过。
“骗人”大姐嘟着嘴。
“真没有,部队里都是男的”我只能这样说。
“算了,不和你说了”大姐扭过头去装作不理我。
继续清理着伤口,但被大姐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突的跳得手都不听使唤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衣服,大姐坐在我边上,也披了件衣服,只是没有扣上。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也许是连续的夜间行动委实透支了体力。但大姐的神态让我很是惊喜。
“不痛了?”我惊喜着,用手去指她的伤口,差点碰上,赶忙收了回来。
“不痛了,结块了”大姐撩开衣服让我看,果然,伤口处的药沫结成了一整块,周围也没有脓血了,四周的药沫子因为干燥掉落了很多,水肿也消去了很多。
我赶紧让她躺下,接着换药,但没有去掉结成了块的药沫,怕把伤口撕出血来。就只是在上面滴了药汁,然后把药沫子递给大姐,让她抹在四周。
“怎么了?不好意思了?”大姐接过药沫,说道。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应。
大姐先在我脸颊上又抹了一些,然后才给自己敷。敷完了之后,让我从那件满是血迹的薄衫上撕下一大块来,大姐让我帮忙绕过后背,把整个胸前一起裹了起来。
“真不痛”我担心道。
“一点点,没事”,大姐说道。
不知怎么的,裹上薄薄一层布之后,我突然感觉很异样,不好意思再看。人,真是太奇怪的动物,我心想。
我引着大姐来到小溪边,洗漱一番,然后一起回到了草屋。
大姐的到来让老人都彻底放了心,脸上虽然还有一道道没脱落的血渍,但精神头很好。她们相互说了很多话,我静静的听着,不懂,又能猜出一点点来。
回到山洞之后,大姐让我帮解开那布条,我发现那伤口又渗出了一丝血水。我明白她说的不疼是骗人的,却只能叹服女人的坚韧,叹服她毫无异样的和家人说着话,帮忙生火做饭,完全不露破绽。
我让她躺好,不许她再动,药汁都被布条吸干了,我重新补了一些。
“你知道爸爸问我什么吗?”大姐突然问。
“不知道”。
“他们以为我被那些畜生强奸了”大姐悠悠的说。
“瞎担心”我说道。
“差不多也算是吧?”大姐却这样说道。
“乱说,根本两回事”我坚决不认同。
“你说,你将来有了老婆,要是你老婆的身体被别的人看过了,你不嫌弃她吗?”大姐很认真的问。
我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无从去想,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