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青绮闻声,心下一动!
独孤辰为保她周全,给她选的护卫,绝对是个中佼佼者,而秋子又是这四人之中,心思最为缜密的一个,只要她有心隐藏行迹,等闲之辈绝对察觉不到。
且,他们与假山后面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又用近乎唇语的对话,如此都能被发现,实在让她心中纳罕!
不过,仔细分辨,方才那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
就在独孤青绮狐疑之际,忽然便有另外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由远及近:“娴妃姐姐,一大早儿的这是唱得哪出?”
天气本来就冷,再配上那矫揉的腔调,直叫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独孤青绮打了个寒颤,而后明白过来,原来是柔妃驾到!
呃……
轩辕洛的这两位妃子,她已经许久未见了。
今日还真巧,一出门就全碰上了!
“这婢子犯了蠢,险些坏了本宫大事,自然要责罚则个,让她今后长些教训,别以为受了几日宠,就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尾巴翘到天上去,不伦不类的让大家笑话。”
嗯,娴妃这腔调,也是十二分的造作。
紧接着便传来春桃夹杂抽泣地告饶声,絮絮叨叨反省自己的不是,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独孤青绮啧了一声,饶有兴味的,偏头看向秋子:“碧珠被春桃打得下不来榻,以她那性子,想是不会善罢甘休,后来如何了?”
秋子低声回禀:“虽说碧珠往日待宫人十分尖刻,但对近身伺候着陛下的那几位却是百般讨好。”
独孤青绮点了点头,别说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就是那桃浦的花楼中,也不乏欺下媚上的小人。
“荣禄很忙,没时间搭理她,但太上皇身边的荣昌年岁大了,是个心软的,看在淑妃的情分上,替她出了头。”
独孤青绮前段时间,先斗淑妃,再战群臣,倒是没注意这后宫里的风吹草动。
但想也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淑妃倒了,春桃又是娴妃的人,以娴妃的为人,碧珠怕是讨不到什么好。
秋子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独孤青绮的猜想——娴妃以那是碧珠和春桃的个人恩怨,不该叨扰忙碌的荣昌费心。
又说真要追究起来,娴妃还记得有一次春桃的小脸差点被碧珠挠花了。
下不来榻,歇两天就好,毁了容,可是要被清出宫去的。
荣昌在后宫中再有权利,可到了娴妃面前,终究是个奴才,主子要存心袒护一个只是打了人的宠婢,荣昌也不好硬杠,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秋子最后怪道:“前两天,宁肯得罪荣昌也要护着的婢女,今天怎么舍得摆在大庭广众下教训了?”
独孤青绮看了秋子一眼,再想到方才那道声音,旋即心中豁然开朗!
在意味深长的,朝着秋子轻挑了下黛眉之后,她哂然冷笑道:“仔细瞧着吧!很快你就明白了!”
当然,她嘴上虽然说着仔细瞧着,不过主仆二人并未露面,而是隐身在假山之后,透过缝隙看向另一边情景。
却见碧桃虽然跪在那里嘤嘤嘤,可身上裹得严密,膝下垫得厚实……独孤青绮黛眉一挑,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假山外面。
后到的柔妃,已经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好,接过婢女递上来的手炉,双手捧好,老神在在地问起来:“妹妹要是没记错,娴妃姐姐素来对这婢子怜爱有加,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所以我有些好奇,她究竟干了些什么,能让娴妃姐姐这样大动肝火?”
娴妃哼了一声:“这贱婢——她恃宠而骄。”
“哦?!”
柔妃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怎么个‘骄’法?”
“仗着主子的宠爱,就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一天天的耀武扬威讨人嫌。”
柔妃笑出声:“哈,宫里最不缺这种下三滥的货色,姐姐也该看习惯了,至于气成这样?”
娴妃冷嗤:“以前是淑妃主事,上行下效坏了规矩,如今可是本宫在执掌六宫,定要治一治这帮不开眼的,让他们好好记记祖宗律法,别把从宫外那些腌臜之所染上的贱病带到宫里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独孤青绮要是再听不懂,那她才是真犯蠢呢!
呵,什么惩处?!
不过是主仆二人倾情表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给她看,那个柔妃,想必也不是赶巧碰上,这一搭一唱的,明显是友情加盟。
“这两个人……”
两人的话,越说越难听,难听到秋子听不下去,意欲冲出去。
独孤青绮横出手臂拦下秋子:“你说你这急性子,这戏刚开场,重点还没来呢,你这样冲过去,不是坏了大家的雅兴?”
秋子表情愤愤:“娘娘?”
独孤青绮脸上一派平和:“现在宫中是娴妃主事?”
秋子不情不愿点了一下头:“淑妃去后,娘娘又遭了难,娴妃仗着自己资格最老,主动去太后那里请愿,要为陛下解除后顾之忧,说得情真意切,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太后便准了。”
独孤青绮暗自合计,她交了凤印后,搬去了位于曌庆宫后花园东侧的芙蓉阁,图得是那里清净,适合养胎。
可在不明就里的家伙们眼里,那里不是清净,而是清冷。
在这深宫之中,住所一旦和“冷”字沾边,前方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柔妃一阵阴阳怪气地坏笑后,再次开口:“娴妃姐姐,您倒是给妹妹讲讲,那贱婢的所作所为啊?”
娴妃拿腔拿调:“妹妹也知道,圣上被逼无奈,‘在外’打了群臣的‘巴掌’,未免寒了忠臣的心,替圣上主内的本宫,自然要‘在内’替他把‘甜枣’送出去,所以连日来一直在接待诸位诰命夫人和群臣内眷。”
柔妃长叹一声:“娴妃姐姐也是辛苦,操持六宫够累的,还要替那些不省心的擦屁股。”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娴妃端起姿态,“既然圣上和太后信任本宫,本宫理应倾尽全力把事情做好,只是……”
“只是什么?”
“为表隆重,本宫明明说了要戴那只金凤凰的簪子,结果这贱婢寻不着金凤凰,竟狗胆包天把她那根从宫外污秽之地淘回来的镀金母鸡簪给本宫佩戴上……”
柔妃一惊一乍:“呀,还有这种事?”
“换作平常,这帮阳奉阴违的狗奴才以次充好,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本宫代表得可是天家的脸面。”
柔妃附和:“毕竟娴妃姐姐是替圣上善后啊。”
娴妃声音尖利起来:“把个从窑子里淘来的镀金母鸡当成金凤凰,让各位夫人怎么看;传扬出去,给黎民百姓知道,让他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