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洛的自称,用的是“我”!
意味着这一刻,他与荣禄,不是皇帝和太监,而是可诉衷肠的故交老友。
一直以来,屹立于权力之巅的天之骄子,仿佛神祇一般无欲无求地睥睨天下。
谁料到,有朝一日,他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跌落凡尘。
荣禄面对乱了阵脚的轩辕洛,长长叹了一声:“皇上,奴才留在车队里,恭候太上皇圣驾。”
这话无疑是挑明的暗语——皇上你放心大胆地走,老奴给您兜底……
事实上,荣禄也是掂量过自己的斤两,他还算有点本事,可以居中斡旋几天。
倘若轩辕洛回宫之后,发现事态比预估的更糟糕,无法再赶来,届时轩辕煦必将出面。
姜还是老的辣,轩辕洛再是老成持重,但比起他稳坐龙椅多年的父皇,处理起这些忧患,还是稍逊一筹。
所以,荣禄只要撑到那时便可。
即便全都来阻挡,轩辕洛也是要走的,不过听完荣禄这番话,却令他稍感踏实。
然,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为帝者,不言谢,只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论功行赏!
最后,轩辕洛抬手拍拍荣禄肩头:“此间便辛苦你了。”
荣禄面色稍缓:“这是奴才的本分。”
安排妥当,轩辕洛不再耽搁,他有宝马,但路途遥远,又归心似箭,再好的耐力都扛不住,是以采取了流星报马中途在驿站换骑的方式,是真正的日夜兼程往回赶。
纵使轩辕洛一身好功夫,但终归是皇宫大内养出来的无上贵体,这一路快马加鞭不得歇,都快把一双大腿内侧磨烂,但他心里揣着事,竟未感觉多难耐。
不过就算轩辕洛夜以继日地赶路,他还是落在轩辕煦之后才回到宫里。
彼时轩辕煦命人又将皇宫搜查了一遍,得出和荣海一样的结论后,特命独孤青绮失踪当日在翌庭宫当差的和参与搜宫的禁卫军守口如瓶,如果走漏风声,定当严惩不贷。
虽然轩辕煦两夫妻对独孤青绮非常满意,但他们首先是楚国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其次是轩辕洛的父皇和母后,最后才是独孤青绮的公婆。
平日无事,家和万事兴;一旦生出变故,自然要分个远近亲疏。
之所以秘而不宣,给独孤青绮留条“退路”倒是其次,还是要考虑一下轩辕洛的心情——出个公差,媳妇挺着大肚子跑了,这叫个什么事?
当然,关键还是之前便有不利于独孤青绮的流言在京城中传播,再加独孤辰调派的驻军蹲在两国交界处,虎视眈眈盯着大楚,倘若不控制一下舆论,事态指不定会发酵成何等模样。
目前两国形势快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轩辕煦倒是不惧怕独孤辰的铁骑,迫不得已当真开战,指不定谁雌谁雄。
而独孤青绮又留下那样一封手书失踪,要知道不久之前,轩辕洛可是为了维护她,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
要让天下人知道,两国局势陷入紧张的背后,还有独孤青绮从中搅浑水,那么一个处理不好,就能给轩辕洛扣上一顶色令智昏的大帽子。
战争讲究三要素——天时、地利与人和!
天时和地利,楚岳两国谁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也就拼个人和,但要是让楚国官兵知道宫中这些夹缠不清的懊糟事,诡计多端的独孤辰再从旁煽风点火,必将影响士气……
总之能瞒一时是一时,待寻到独孤青绮的下落再从长计议。
见到轩辕煦,荣海并一干在翌庭宫当差的宫人有了主心骨,也不见降罪惩处了谁,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楚宫从兵荒马乱中逐渐恢复平静。
就在这时,风尘仆仆的轩辕洛赶回宫里。
虽先后经过荣海和轩辕煦两次下令搜宫,可轩辕洛仍旧不死心,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独孤青绮是自愿离开的。
荣海见轩辕洛双目赤红,脸颊凹陷,走路也打起了摆子,精气神实在不好,想要劝上一劝。
可轩辕洛哪里听得进,他只是絮絮重复:“青儿说过,她会和孩儿,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她素来言而有信,绝对不会骗我!肯定是奸诈贼子把她掳走了!”低语念叨完,又扬声下旨,“搜,给朕搜,搜完宫里再搜皇城,朕心爱的女人,绝对不会离开朕的,朕要将她救回来!”
明显看出轩辕洛状态不对,心生惶恐的荣海去曌庆宫求问轩辕煦该如何是好。
轩辕煦正在处理积压的政务,听完荣海的话,抬手按按太阳穴。
他也从那段时期过来的,明白“情”之一字伤人,最是啮心蚀骨。
伤得狠了,旁人磨破嘴皮子,对当事人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也只有默许他自己去验证,眼见为实才会消停下来吧?
轩辕煦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于是轩辕洛又将宫里搜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没放过,连狗洞都逐一查验。
荣海默默看着,他想说就算鼠辈从这里进来,可以独孤青绮目前的身形,鼠辈基本上没可能将她从这里拖出去。
其实轩辕洛早就知道独孤青绮不在宫中,他耗费力气搜的,不过是她被人掳走的痕迹,然而种种迹象全都在昭示,独孤青绮是自己走的。
当晚巡夜的禁卫军,也在轩辕洛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是秋子手执那块他赐下的权限仅次于荣禄的腰牌前头打道,引得凤撵大摇大摆出了宫。
秋子,深受独孤青绮信赖,他爱屋及乌,送了那样一块腰牌,结果反倒变成插在他们主仆身上的翅膀,让他们从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大院飞了出去?
面无人色的轩辕洛,感觉喉间一片腥甜。
素来对轩辕洛严加要求的轩辕煦,在轩辕洛幼时,连仪态规矩出现一点小纰漏都要惩处他。
今次,轩辕洛将国家大事抛诸脑后,火急火燎赶回来,哪怕是他一直尊崇的父皇告诉他,独孤青绮是自己离开的,他还是执意再搜一遍。
轩辕煦纵容着轩辕洛,直到轩辕洛折腾得筋疲力尽,瘫倒在地才出现,他停在轩辕洛眼前,探手入袖掏出一个东西,弯腰递给轩辕洛。
轩辕洛不解,看着手中之物:“父皇,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