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位于大楚西南端,毗邻北离,渡江可抵达南岳。
自南陵一路沿官道向东,数百里处,于码头乘舟而上,行约十数日后,即达南岳扬川。
扬川城,距桃浦约有百里,依山而建,傍水而立,可谓温暖如宜,四季如春。
两余月前,独孤青绮服下无忧之后,于昏迷之中,由欧阳俊秘密护送至扬川城的一处山庄之中。
这座山庄,位于扬川城外十里处,与独孤青绮在桃浦的秘密住所同名,名曰:居然!
彼时,正值深秋。
大楚境内,落叶泛黄,处处皆是萧瑟。
居然山庄中,却是碧水蓝天,花团锦绣,景色十分怡人。
两余月前,欧阳俊护送独孤青绮至居然山庄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他想要,在独孤青绮重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然,事与愿违。
独孤青绮自服下无忧之后,却迟迟不曾转醒。
不只如此,前两日里,京城之中,还有圣旨传来,命他立即前往宫中见驾!
因此,他对独孤青绮,虽有百般不舍,却不得不暂离扬川赶赴京城。
居然山庄中。
因独孤青绮迟迟不醒,独孤青绮所居寝室内,气氛极其凝重。
寝榻前,墨香紧皱着眉宇,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独孤青绮施针,以求她尽快醒来。
但,床榻之上,长发轻垂的独孤青绮,却双眸紧闭,始终不曾转醒。
如过去这数十日一般,今日的她,仍旧没有任何要转醒的迹象。
墨香身后,秋子等到墨香有条不紊地收了针,方才紧蹙着眉头,不无急切地看着墨香说道:“当初楚国太后,同样是生完孩子后服用了无忧,只昏迷了数日而已,可如今这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大小姐仍旧昏迷不醒,你这每日行针,到底有没有用啊?”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秋子问的这些,欧阳俊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墨香!
墨香听的,耳朵都已经起茧子了!
此刻,再次听到秋子如此言语,墨香挑眉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又眸色深深地,看向榻上始终昏迷不醒的独孤青绮,语气不见一丝紧张,十分轻慢道:“天下之药,是药便有三分毒性,且人和人不同,各自情况也不同!”
语落,他眸光一闪,手中原本要收起的银针,忽然针锋一转,复又扎在了独孤青绮发间重要穴位之上。
见他忽出此举,欧阳俊为防独孤青绮忽然转醒,墨香会坏了事,吩咐留在寝室里,盯着他一举一动的随从“唰”的一下,拔出手中长剑,剑锋直指墨香!
墨香眸光一凛,身形后仰,堪堪躲过直指自己的剑锋,而后俊眉用力拧起,猛地抬眸,看向持剑之人:“你这是作甚?”
“你每日行针的过程,我早已牢记心中,并没有方才这一针!”
那随从,是桂五被杀之后,欧阳俊最为亲信之人,名唤长春。
此刻,长春冷着容颜,神情冰冷地注视着墨香,语带警告道:“墨香!我警告你!你之所以眼下在这里,无非是因为夫人情况特殊,我家主子惟恐她会发生意外!你休要趁我家主子如今去见皇上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整出幺蛾子!”
墨香听到长春的警告,不由心中隐隐沉下。
不用长春提醒,他也知道,欧阳俊为何到现在,都还留着他!
自然,他也比谁都清楚,等到独孤青绮醒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想到现在这居然山庄之中,到处都是欧阳俊的人,眼前长春的身手,可比早前那个被他废了手的燕留七要狠绝,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紧紧拧起的眉心,缓缓舒展,然后出声解释道:“方才秋子问我,皇后娘娘为何到现在都没有醒,我也是想让皇后娘娘早些转醒,所以才多扎了这一针……”
说着话,他看似随手的捻了下刚刚扎出独孤青绮穴道里的银针,又倏地一下拔了出来!
然,长春的脸色,并没有因他将银针拔出,而有丝毫好转,反倒越发凛冽起来,直接将锋利的剑尖,又往他的脖颈处送了送,然后语气不善道:“注意你的言辞,这只有夫人,没有什么皇后娘娘!”
墨香听闻长春如此言语,握着银针的手,不禁微微用力了几分!
轻抿着薄唇,有些忌惮地,看了眼逼在自己跟前的剑锋,他一脸无奈道:“我这不是喊皇后娘娘喊顺口了吗?”
眼看着皇后娘娘四个字出口之后,长春的眸色,陡地绽放出一抹戾色,他轻咳了一声,连忙干巴巴地笑着说道:“夫人!夫人!你放心!等到夫人醒过来,我一定不会再喊错!”
“哼!”
长春冷哼一声,微眯着眸子,径直将手里的剑,顶在墨香的脖子上,眼神冰冷地看着墨香,冷道:“这是夫人还没醒,夫人若是醒了,你还敢信口雌黄,我定替我家主子,割了你的舌头!”
信口雌黄?
听到长春口中所言,墨香不禁在心里暗暗嘲讽了下。
心道他喊独孤青绮皇后娘娘,怎么到这里就是信口雌黄了?
也不知这信口雌黄的是谁?
不过势比人强,想到以前他尚与欧阳俊平起平坐,如今混得竟然连欧阳俊的手下都不如了,他的心里虽然不忿,不过俊脸之上,却还是堆着笑!
在往边上侧了侧身子,躲过剑锋之后,他从善如流地附和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长春见墨香还算识趣,阴沉着脸色,沉声问着他:“你方才扎的那一针,有何功效?”
“我那一针下去,夫人仍旧没醒不是?”
墨香轻挑了挑俊眉,然后回头看着榻上仍旧昏睡的独孤青绮,眸色闪了闪,继而深凝声道:“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长春冷眼看着墨香,冷声警告道:“主子这次去见皇上,来回十日足矣,在这十日里,你给我安分些!”
语落,他脸色一沉,毫不客气道:“行针结束,你可以出去了!”
墨香听到长春的警告,知欧阳俊一直在防着他!防着他在独孤青绮醒来之后,会说错话,让独孤青绮知道以前那些事情,只沉下了眸色,紧抿着薄唇,却没有再做声。
眸华低敛之间,将手里的银针,不紧不慢收起,然后放回榻前的药箱之中。
他从收针,到扣上药箱的动作,虽然行云流水,但是扣住药箱的手,却因为用力,而青筋迸起,微微泛白!
欧阳俊前往京城去见独孤辰一事,墨香是知道的。
他在心中计算着欧阳俊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要用多少时日!
长春让他在这十日里,安分一些!
呵……
他为了让独孤青绮能养身体,又能避开欧阳俊,费尽心机的,让她昏睡了这么久,如今欧阳俊好不容易滚去京城了,正是独孤青绮醒来的最好时机,他怎么可能会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