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独孤江退位,是因为对离国皇后投毒,一怒之下惹怒了当时还是岳王的独孤辰,从而被独孤辰废黜。
但是诸葛云川却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因由,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因由,竟是如此的——狗血!
深凝着像虾米一般,蜷缩着侧身伏在坟包上的独孤青绮,他微皱了皱眉,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不敢告诉兄长,是因为害怕失去……”
“是啊,害怕失去!”独孤青绮冷笑了笑,哂然说道:“既因自己并非皇族血脉而愧疚,又害怕说出真相会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个男孩儿便做了一件世人想都不敢去想,他却觉得两全其美的事情。”
闻言,诸葛云川心思微转。
脑海中精光一闪,似是想到某种可能,他薄唇轻蠕,尚不曾出声,便听独孤青绮语气有些冷的幽幽说道:“在大婚之夜,他灌醉了自己的王兄,迷晕了自己的皇后,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了他王兄的种……他希望他的皇后,可以顺利诞下皇子,如此这个孩子,便会是真正的皇族血脉,但是事与愿违,他的皇后十月怀胎所生下的是个女儿……”
“青儿……”
虽然,诸葛云川早已料到独孤青绮的身世,肯定不会简单,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真相竟会如此!
只是一瞬间,他的心里像是堵了什么,闷闷的,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眼角处,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落下,独孤青绮的声音,已然轻到不能再轻:“我想,你已然猜到,我口中所说的人是谁了吧?那对兄弟,就是我真正的父皇,还有我曾经的父皇!”
“青儿,别说了!”
心中一阵阵揪痛着,诸葛云川出言打断独孤青绮的话,在她身边蹲下身来。
“我想说……”
独孤青绮轻舔了下嘴角,泪水的滋味,咸咸的,透着浓浓的苦涩,她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只是眼泪越流越凶:“独孤江所做的一切,我母后并不知情,我也不能否认,在皇宫之时,他待我视如己出,极好……只是这种好,只持续到我五岁之时,那时我现在的父皇登基,他被贬为庶人,然……就是在我们离开皇宫之后没多久,他因为不想让我吃苦,对母后道出了真相,并与父皇休书一封,留下我们母女二人离开了!我的母后,出身名门,从小熟读女诫,怎会受得了如此屈辱?就在那天夜里,她在我熟睡之后,自缢了……”
“够了,别说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诸葛云川伸手握住独孤青绮的手臂,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别说了!”
那个时候,她只有五岁……
压抑许久的心,终于得到释放,独孤青绮将头埋在诸葛云川的怀里,不曾停下,仍旧自顾自的说着:“看着自己的母后在自己眼前死去,是噩梦,然对我而言,最大的噩梦时,当我怔怔的仰头看着悬在半空的母后时,隔壁一直对待我极好的邻居抱起了我,将我直接卖进了妓院……”
“他们该死!”
几乎是咬牙启齿的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诸葛云川深幽的眼底,已是清寒绝然!
那个时候,她只有五岁……
他无法想像,也不敢想像,在亲眼看到自己母亲的死状之后,再被无情的卖到妓院,小小如她,当年到底经历了如何惨剧人寰之事。
只这一刻,想到初见之时,她媚眼如丝的模样,他的心竟然跟着在痛。
那种痛,随着血液,充斥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紧皱起眉宇。
“他们全都死了!”
淡淡的语气,似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独孤青绮凉凉轻道:“我那父皇,灭了他们九族!”
轻轻的,伸手捧起独孤青绮泪痕斑驳的俏脸,诸葛云川垂眸吻去她眼角的泪。
微微垂下眼睑,独孤青绮不去看他,嗡声问道:“我的过去,如此不堪,你可要娶?”
心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一直在叫嚣着,诸葛云川张了张嘴,捧着她的小脸儿,迫她正视自己,哑声说道:“不管独孤青绮过去如何,我只要现在的你!”
“诸葛云川!”
原本温润的泪眼,再次蓄满晶莹的泪水,独孤青绮缓缓抬手,抚上他脸上微凉的面具,喃喃轻道:“我要嫁给你,两日后,是母后的忌日,我要带着真正的你,一起来见她!”
闻言,诸葛云川神情微微一怔!
怔仲片刻,他醒过神来,惊喜出声:“你的意思是,你肯点头嫁我为妻了?”
独孤青绮嫣然一笑,如花般娇艳:“你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姑奶奶我过期不候!”
“臭丫头!”
双手搂住独孤青绮盈盈一握的纤腰,诸葛云川惩罚似的将她带向自己,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爷要定你了!你休想再逃!”
“我不逃!”
幸福的笑,染上眉梢,独孤青绮黑宝石似的眸子,眨啊眨的,俏脸上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后天一早,我会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在居然山庄等着……等着你来迎亲!”
翌日一早,独孤青绮和诸葛云川将要成亲的消息便已然传遍桃浦。
听到墨香带来的消息,欧阳俊的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下,虽然他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的,竟然会如此之快!
在墨香的唠叨声中,欧阳俊放下账本,面色阴沉的起身行至窗前,微顿了顿脚步,他转身对门外的属下吩咐道:“备快船,我要过江!”
“唉,你去哪儿!”
眼看着欧阳俊如一阵旋风一般,头也不回的离去,墨香想追却不曾追上。
“欧阳俊,你赶早儿,明儿夜里就该洞房了!”遥望着快船之上那抹挺拔俊逸的身影,墨香嘹亮的喊了一嗓子,转过身来,却是无奈一叹!
离开码头后,墨香便上了居然山庄。
山庄里,独孤青绮正在试穿着嫁衣,看着那美的如精灵一般的女子,一袭大红色嫁衣,嫣然而笑的模样,他的眼神,渐渐黯然无光……
他不清楚欧阳俊要找的人是谁,但却深深的知道,如果那个人找到了,诸葛云川和独孤青绮的亲事便不可能进行想去,想到独孤青绮好不容易敞开自己的心,却不能开花结果,他的心里,不禁沉甸甸的!
一日,转瞬即过。
翌日清晨,锣鼓喧天,整座桃浦都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
平生第二次坐上花轿,独孤青绮的心境与第一次心不甘情不愿截然不同,经过精心装扮的她,黛眉如柳,琼鼻挺俏,一双美丽的大眼,盈盈闪闪,精致的仿若圣人摹画,堪堪倾国绝色。
花轿外,街道两旁热络非凡,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她欣悦勾唇,满足喟然一叹。
是的,满足!
如今的她,能够嫁给自己想嫁之人,自然心满意足!
不多时,花轿在娘子居前稳稳停下,周围原本喧哗的气氛,也瞬间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听到三声低沉厚重的踢门声,独孤青绮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待喜娘上前打开轿门,她轻敛了目色,步伐婀娜的随着喜娘步下花轿,微微抬眸,望向前方与自己几步之遥的那抹红色身影。
今日的诸葛云川,一身红色喜服,身姿英挺,虽脸上仍旧戴着面具,却仍能让人看清他眉眼中真诚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昨夜竟然像个从未娶亲的毛头小子一般一宿没有睡好。
他依从来都不知,自己竟也有会紧张的时候。
但是,所有的紧张,在看到眼前的新娘子时,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心甘情愿嫁给自己独孤青绮!
这,就是他想要的!
半晌儿,见诸葛云川不曾动过,独孤青绮微敛了眸,透过红纱抬头望向他。
见状,喜娘也急忙笑呵呵的出声催促道:“我们娘子大人生的美,不拜堂可是不给看的,新郎官赶紧的,再晚就误了时辰了!”
“娘子!”清越的男声,缓缓逸出,诸葛云川透着红纱睇着眼前的独孤青绮,含笑对独孤青绮伸出手来:“吉时将到,我们该拜堂成亲了!”
同是莞尔一笑,独孤青绮轻挑了黛眉,微微抬手,将自己的如玉般的柔荑,递到他的手中。
就在两人双手交握的一瞬间,鞭炮声响起,周围再次成为热闹的海洋。
在一阵欢笑之中,两位新人被簇拥着进了娘子居。
看着一对新人进入娘子居,远处伫足的模样不见面露焦急之色:“欧阳俊,你再不回来,可就真的晚了!”
喜堂之中,红绸高挂,龙凤喜烛所晕开的光芒,将后方的大红喜字衬的耀眼夺目。
在喜娘的搀扶下,独孤青绮与诸葛云川婉若一对璧人一般,相偕站在厅中,两人交握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见吉时已到,早已准备好的司仪,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闻声,独孤青绮婉约一笑,随诸葛云川一起跪落。
礼毕,两人起身。
司仪又道:“二拜高堂!”
因独孤青绮的坚持,诸葛云川并未请独孤辰到场,而诸葛云川的父母,也未曾到场,是以此刻,在司仪喊出二拜高堂时,她心中苦笑了笑,却见诸葛云川拉着她的手,转身向后,朝着山顶方向跪身一拜!
“云川!”
经诸葛云川如此一拜,独孤青绮清澄的眼底,瞬间水雾氤氲……
诸葛云川总是可以让独孤青绮动心以及动容,就像现在这一刻,他所跪拜的方向,竟是她母后墓地所在。
如此一拜,让独孤青绮心中深深一悸,眼底也瞬间泪光浮动。
“娘子!”
微微抬眸,与独孤青绮一高一低的四目向往,正好可以窥见独孤青绮绝美的容颜,诸葛云川微勾薄唇,轻拉了拉他们依旧交握的手,笑的如沐春风一般,“赶紧的啊!要不吉时该过了!”
经他催促,独孤青绮嫣然一笑,于他身侧施施然跪落,朝着山顶方向深深一拜!
“夫妻交拜!”
随着两人起身,司仪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眼看着两人即将交拜天地,一直冷眼旁观的墨香不禁心急如火,眉宇倏而一皱,他作势便要上前阻止,却不期忽然之间,一只大手攫住了他的手腕,让他难以上前一步。
牟地回眸,见雷洛正双眼微冷的紧盯着自己,墨香张了张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堂厅的一对新人双双交拜,却没能出声阻止!
“礼成,送入洞房!”
在一片欢呼声中,诸葛云川被人拉去敬酒,独孤青绮则被喜娘搀扶着送进了洞房。
见状,墨香心中失落,苦笑着轻叹一声,却在抬眸之间,瞥见了院外风尘仆仆的欧阳俊……
洞房里,红烛燃烧,满室的红绸,到处都洋溢着大喜之气。
知诸葛云川被拉去敬酒,独孤青绮独坐榻前,轻轻垂眸,见床榻上散落着喻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她不禁莞尔一笑。撩起红纱,四下打量着眼前的到处都一片绚红的喜房,她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轻抬柔荑,抚过床廊上的芙蓉帐,帐上的挂钩,挂痛了手指,让她恍然失笑,这……是真的!
她,真的嫁人了!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便被打开了。
初时,独孤青绮以为,来人是诸葛云川,但是听闻脚步辨出来人并非一人时,她再次撩起红纱。
然,当她看清来人时,却是小嘴微噏,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眼下,进入洞房的,共有两人,一人是独孤青绮多日不见的欧阳俊,另外一人,大约十五六岁模样,生的唇红齿白,容颜俊逸非凡,但最让独孤青绮惊讶的是这人长的竟与轩辕洛有几分相似……
“欧阳俊!”
伸手取下红纱,独孤青绮起身看向欧阳俊,清澄的大眼中,满是疑惑之色:“这位公子是……”
“诸葛公子!”
将独孤青绮的震惊尽收眼底,欧阳俊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脸上却笑的谦然,抬手引向独孤青绮,他含笑看向身侧之人:“今日是我家大老板的新婚之喜,您渡江而来,不就是要与她道喜吗?”
“是!”
被欧阳俊称之为诸葛公子的俊逸男子微微一笑,满是惊艳的看向独孤青绮,淡笑着出声说道:“在下诸葛云川,不知欧阳公子的幕后老板竟是巾帼女子,在此失礼了!为了赎罪,在下必备厚礼,以贺夫人新婚!”
听到男子自报家门,独孤青绮心头一震,撩起红纱的手微微颤抖!
诸葛云川!
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若是诸葛云川的话,那她所嫁之人,又当是谁?!
一时之间,她思绪纷乱,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又想到一个又一个的可能,她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