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饮溪真怕疼。
也不是娇气,从前和江沉眠在一块儿的时候,被保护的太好,没吃过什么苦,偶尔有磕磕碰碰,都能委屈半天。
虽然近年来吃过的苦不少,但能避免皮肉之苦就避免,更别提这种被逼着忍着的。
江沉眠根本不管她的反应,拿起纹身针,一边解开她的衣服扣子扯下。
林饮溪搞不懂江沉眠要干嘛,看着尖细的纹身针朝自己刺来,吓得闭上眼睛。
在感受到触感的时候她一愣,慢慢打开眼睛。
江沉眠俯首在自己身上,拿着针非常小心的在她的左肩勾勒线条,疼,非常疼,可……他纹的地方,是她留疤的地方。
林饮溪愣了。
她突然不动,江沉眠不用抬头都能猜到她的表情,启唇:“女孩子,留疤总是不好看的。”
还是冷硬,但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针对。
林饮溪不是不意外,她自己其实都没有太在意这个疤,顶多乔楚说过,以后要穿礼服,找机会去医院做个祛疤手术。
江沉眠……很介意吗?
林饮溪不知怎么,心突然就软了一下,死鸭子嘴硬:“你嫌弃我有这个疤?”
江沉眠手边微顿,抬眼看了一下她,警告的眼神,“如果不想吃更多的苦,把嘴闭上。”
林饮溪当然不愿意听他的,“肖韵没有疤吧,何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她也不知怎么,经过这些事情,对肖韵的敌意格外的大。
如果换个时间,她绝不会把肖韵放在心上。
江沉眠不乐意回答她这种问题,林饮溪一个人自说自话显得非常无趣。
他不说话,她忍着疼整个人都很难受,手指攥着床板底。
江沉眠投去一个眼神:“松开。”
她的手指被她攥的不成样了。
林饮溪委屈的不行:“我疼!”
江沉眠丢过去海绵,“抓着。”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林饮溪没办法,继续缠着他:“你为什么会纹身?”
“学的。”
废话。
她看不到他给自己纹了什么,整个人又疼又慌,不停碎碎念,“我要纹好看的,你会不会画画啊,有没有艺术天赋,我怕你纹歪了……”
江沉眠充耳不闻,专心致志。
林饮溪的皮肤白,像牛奶那样的白,纹身针慢慢刺下去,沁出血珠,极红和极白相碰撞,视觉体验非常漂亮。
江沉眠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凌虐林饮溪,想要她哭,然后软着嗓子求饶。
“我以前听说纹身都是因为某些很重要的东西,想要记住才镌刻在身体上。”林饮溪顿了顿,“江沉眠,你想要我永远记住这个疤吗?”
江沉眠终于看她的脸,因为太疼,她眉头皱的很紧。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问:“记心了吗?”
上次他说:吃不到苦怎么记心。
林饮溪“嘶”了一声,这是在跟她玩承前启后呢。
她冷嘲:“江先生手笔这么大,想不记心都难。”
江沉眠又不说话,继续手上动作。
林饮溪自讨没趣够了,盯着江沉眠和自己离的很近的脸瞧。
他认真做事的时候非常酷,面无表情棱角分明,漆黑的眼里只有面前的东西。
怕林饮溪嚷嚷,动作挺温柔。
近得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
她看的走神。
两个小时。
他们维持这样的姿势两个小时。
“好了。”
江沉眠收好工具。
林饮溪迫不及待跳起来,找到一面镜子盯着瞧。
这是……一个月亮。
江沉眠的手法很好,月亮小小的,半弯,打雾打的浅黄色,显得俏皮可爱。
林饮溪生怕他给自己纹乱七八糟的东西,乍然看到这个小月亮,被可爱的不行。
刚纹好,轮廓周围还是红红的,不太清晰,但过几天再看一定特别好看。
把疤遮住了。
江沉眠取下围裙,看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开心,嘴角下意识浮起一抹笑。
帘子被拉开,老板迎过来,“好了?”
江沉眠对他很礼貌,“谢谢,麻烦了于叔。”
被叫做于叔的长者摆摆手,终于把好奇问了出来,“这位是……”
问的是林饮溪。
林饮溪被问到有些尴尬,不用看都知道江沉眠会是什么表情。
要怎么回答,情人吗。
她下意识往后退。
突然手腕被一把抓住,江沉眠拉着她向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女朋友。”
林饮溪背脊一僵。
她不可思议的仰头。
可能是从来没被承认过这个称谓,没有人将她这样介绍给别人。
她和江沉眠的关系,谁都没说,但是默认为情人的。
在不久前,这个男人当着很多人的面羞辱她,维护另一个女人,而此刻,他又将她如此介绍给长辈,说,这是女朋友。
于叔开怀一笑,重重拍一下林饮溪的肩膀,一边道:“走,请你们去吃夜宵。”
林饮溪怔怔的:“啊?”
江沉眠示意她往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饮溪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每天决策数亿的男人会坐在狭窄热闹的地方吃夜宵。
并且他没有露出半分嫌弃。
于叔要了几瓶啤酒,见到江沉眠显然很高兴,对林饮溪介绍:“沉眠是我看着长大的,太久没见他了。”
乍然得知江沉眠的过往,林饮溪不是不惊讶。
江沉眠给于叔倒酒,淡淡的,“太忙了。”
于叔:“你当我不知道呢,你为什么不回江城?”
男人不语。
他长得高,委身坐在小板凳上,长腿没处放。
林饮溪好奇,啃着烧烤问:“为什么呀,跟我说说呗。”
于叔会意一笑,不答。
转移话题,“姑娘,你是我见过的他身边的第一个女朋友,谈多久了?”
江沉眠打断:“那是因为我们见得少,你才看见这一个。”
刚说完,于叔拿筷子头敲一下他的头,“谈的女朋友多,值得自豪?”
林饮溪笑出声。
江沉眠警告的眼神。
于叔将酒一口闷:“好好对人家。”
江沉眠有些不耐烦,又不得不听话,不情不愿的模样:“知道啦。”
正是夏天,天上满是稀碎的星子,有月亮,也是弯弯的。
巷子里的穿堂风吹过来,烧烤味道香飘十里,周遭嘈杂热闹,他们坐在一起,如同尘世最普通的人。
林饮溪喝的多了,趴在桌上盯着天上的月亮瞧,轻声呢喃:“江沉眠,你把天上的月亮摘到我身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