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高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我在想,这就是后宫女人前赴后继也要进宫的原因吗?一品贤妃,死后哀荣,就是她们最想要的吗?”
不管是冯妃,还是其他人,她们眼里看到的除了后宫位分,以及那唯一的一把椅子,其他的都看不到,就连她们自己都看不到。
“不只是她们,就是后宅的女人们也都一样。你瞧,后宅的女人争中馈之权,打压其他女人;后宫的女人争第一的位子,打压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凡是女人啊,她们能看到的,能抓住的,也就是眼前所看到的东西而已。”
高德不以为然,在后宫几十年,他所经历的,所看过的,都是一样的,从没有改变过。无论哪一个妃嫔,争得头破血流,就是为了她们所能得到的后宫这一块地方而已。
“算计来,算计去,她们不累吗?”朝颜扭头,正好看到高德脸上的那一抹不以为然的表情。
“怎么会累,她们才不会觉得累!”高德嗤笑一声:“对她们来说,争斗才是她们的正职,不然她们怎么打发无聊的时间。”
朝颜心下顿时了然,后宫有多少的女人,却只有一个皇帝,还有女人拼了命的要挤进来。这么多女人分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够分。
有得宠的,就是有失宠的,得宠的也不过一个月占几天,却不是日日夜夜都能承宠的。如此一来,深深后宫里长夜漫漫之下,她们就以争斗为乐趣,以争斗为毕生的职业了。
后宫,后宅没有什么不同,不外乎一个女人多,一个女人少一点。在她身为楚朝颜的记忆里,也有楚沈氏在宅斗里的身影。
楚沈氏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是,为了维护她们母女的地位,她也绝不会让其他女人抢了她们应得的利益的。
“其实,都是这么走过来的。”高德感叹:“皇太后,陛下,怡亲王还有荣华大长公主都是一路斗着走过来的。当初,倘若不是陛下胜出,现在的后宫啊,就是那个女人跟她儿子的天下了。”
“总管,皇贵妃是怎样的女人呢?”朝颜问,对于被先皇宠到没有原则,视为‘真爱’甘于去做禽兽不如事情的女人有点好奇。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抓住先皇的心,也懂得将皇太后和陛下逼到极致,却还留了一步余地。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对于皇贵妃高德是不喜的,但是,他没有刻意的丑化她,扭曲她,而是实事求是的说道:“假的就是假的,她弄再多的祥瑞,往自己脸上抹再多的金粉,也无法让她变成真的凤凰。”
“当时,后宫有跟她一样姿色的女人吗?”高德只说皇贵妃聪明,而没有说她美,那,她就不是美到倾国倾城的那种,应该是个美女,是个聪明而又有心机的美女。
“有,但是,谁也比不过她。后宫里比她美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在先皇的眼里唯有她才是最美的,她就是天上的凤凰,后宫的那些女人们跟她一比,就是乌鸦,就是皇太后也比不上她。”
皇帝宠着一个女人不算什么,皇帝专宠一个女人也不算什么,而当这个女人足够威胁到皇太后的地位,皇帝也认定她才是龙凤呈祥里的凤时,就是大事,是危及身家性命的大事了。
所以,现今皇帝不专情,不爱女色,有他自身的原因,也有受当初先皇和皇贵妃之事的影响吧。
也可以说,冯妃生不逢时,倘若她遇到的是先皇那样的皇帝,或许,她就能心想事成。
“曾经有人羡慕皇贵妃,也妄想成为下一个皇贵妃……”高德说半句留了半句,朝颜没有问结局,皇帝最痛恨的人莫过于先皇和皇贵妃,他的女人里出来第二个皇贵妃,那纯粹是找死!
“那是个眼空心大的,偏偏她的家族也是个眼空心大的。再被有心人一撺掇,赔了她自己不算,连带的整个家族也赔进去了。”那是皇帝第一次出手,铲除了世家的势力。
“撺掇她的人是于淑妃。”不用疑问,直接就肯定了某一个人。
“嗯,就是她。不然,现在的淑妃就不是她了,而是那个失败的女人。”那个女人虽然眼大心空,但是,假如没有人在背后撺掇她,不推着她走,她做个妃子还是妥妥的。
“想做皇贵妃的,其实是……她吧。”朝颜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是,高德听到了:“对,就是她。”
于淑妃想做第二个皇贵妃,却又不是第二个皇贵妃,她想的是成为皇后,继而再成为皇帝心中唯一的‘真爱’,从而笑傲后宫。
“冯妃这一走啊,后宫的格局就要变了。后宫的这天啊,也要变了……”冯妃空出来的位子,不知被多少人盯着。
虽然皇帝不选秀了,但是,要让家族抢占后宫资源,不送女入宫也能做到。后宫里不是只剩了于淑妃一个,还有一些位分低的宫嫔。只要他们投资得当,他们的家族一样能从中取利,还不担太大的风险。
“现在,后宫越乱越好,陛下,就等着她们闹起来,就是不知道第一个会蹦出来的是谁?”将后宫的水搅得越浑,皇帝才好混水捉鱼。
“咱们就看着吧,后宫会重新大洗牌,于淑妃不可能一人独大太久,皇帝容得了她,皇太后也容不了她。”高德说着,慢慢走开:“皇太后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慈善,于淑妃算计的再多,再大,过不了皇太后那一关,她就什么也不是。”
朝颜目送着高德走远,下一刻,于淑妃和周德妃便出现在她的眼帘里。两个人并肩而来,一个横眉竖目,一个眉目端正,但是,在朝颜的眼里,周德妃已然是败了,纵使她勉强自己跟于淑妃并肩,在气势上已然差了她一大截。
“楚朝颜,本宫等着你再来春萱宫,你可不要让本宫等太久啊……”周德妃刻意在朝颜面前停了一下,眉一挑,冲着她挑衅道。
“娘娘,慢走,娘娘,小心脚下。”朝颜不急不躁,也不理睬她的挑衅,恭敬送她出云枫宫。
“不说德妃妹妹,就是本宫也想瞧瞧你,能走到哪一步?是否,能住到这云枫宫,或者,春萱宫去……?”于淑妃也刻意落后了周德妃一步,等她怒气冲冲走远后,才不疾不徐的来到朝颜面前,一脸的淡笑。
“哦,或许是本宫说错了,也许,你更想去延熹宫……”
“娘娘,慢走,娘娘,小心脚下。”朝颜在她背后重复,而后对着她略微僵硬的背影笑了一下。
如果,真的要我选的话,我,选……
朝颜扭头,将眼光落在了某一处……
气冲冲赶回春萱宫,周德妃一连摔了好几样瓷器,才对着跟着她进内殿,又闷不吭声的宫人喝骂:“滚!滚!给本宫滚!!!”
她的臂膀被斩断后,为了保住她在春萱宫里仅剩下的心腹,她便有意的疏远了她们,又挑选了几个笨嘴拙舌的近身伺候。
平常看着还凑合,但是,当她一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懊恼,这几个宫人就跟一个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她看着就闹心。
“娘娘,息怒。”一个宫女悄然走进来,一边利落的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劝慰着。
“息怒,息怒!”周德妃火大的叫喊,举着双手胡乱挥舞的她,看起来就好像市井泼妇一般:“本宫息不了怒!楚朝颜,那个贱婢在本宫面前也抖起来了,她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敢拿本宫当空气,本宫真是忍无可忍了!”
“娘娘,您要忍耐。除了楚朝颜,还有人在看着您啊。”宫女用手指了指后宫某几处:“娘娘,息怒啊……”
“息怒,息怒,你们就会让本宫息怒!”周德妃怒骂着,却颓然坐在了椅子里:“你说,让本宫再怎么忍耐下去?一个小小的贱婢都能斜着眼看本宫,于淑妃她们不知道怎么在背地里嘲笑本宫呢!你就没有看到,今儿于淑妃看本宫的眼神,让本宫看了就火大,恨不得,一口啐在她脸上!”
“娘娘,于淑妃就等着您发作哪,您可不能上了她的圈套。”宫女也很窝火,周德妃根本听不进她们的劝说,倘若不是她们极力阻止,周德妃早就做了于淑妃的马前卒。
“本宫知道。”周德妃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恨恨的一挥手:“退下去,让本宫一人清静清静。”
“娘娘,您要三思啊……”宫女再劝,而后带着担忧退了出去。
“三思,哈!三思!”周德妃哈哈冷笑着,完全将宫女的劝说当了耳旁风:“本宫要是再忍下去,本宫就不是周德妃!”
“叫她们注意着点,周德妃最近就要有动作了。”于淑妃一边带着宫人往延熹宫走,一边吩咐。
“娘娘,周德妃忍不住了吗?”杨芷自动投入于淑妃的麾下,但是,她还不想动用这颗棋子。日后,她还要拿这颗棋子做大用,而不是用在此时。
“嗯,她就要忍不住了。她那个性子,也不是能忍得住的人。”一抹得意的笑容,在于淑妃的嘴角闪现,又嗖忽消失了。
她就是算准了周德妃忍不住,才让她做了马前卒,用来对付楚朝颜。不过,于淑妃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将楚朝颜拉下来,她,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试探而已。
后宫的水深,先摸摸底,而后,再另行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且,她手中还有一张牌,再过不久,就能用上了。
等于淑妃和周德妃来看过冯妃之后,杨芷才姗姗来迟,她甚至,比后宫其他妃嫔还要来的迟一些,就连杜妃也提前她一脚来过了。
杜妃的变化不小,朝颜第一次在云枫宫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风华正茂,极有信心要跟冯妃一较高下的漂亮女人。
不过几个月不见,杜妃就变得让朝颜险些认不出来。不是变瘦了,竟然是变胖了一圈。出了林妃一事之后,杜妃就变成了惊弓之鸟,日夜惶恐不安,唯恐变成第二个林妃。
按说,她这般焦虑,无法安眠,应该瘦下去,而不是胖起来。但,偏偏杜妃就一反常态,胖了,气色也很不好,是长期失眠的晦暗之色。
她看着朝颜的眼光都带着一点畏惧和畏缩,朝颜向她行礼,她也只是僵硬的点一点头,就匆匆的走开了,根本不敢跟朝颜多对视一会。
杜妃前脚离开,杨芷后脚就到了,她见了朝颜,没有露出厌恶,或者是喜欢的表情。而是,走到她面前,围着她转了两圈,深深的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卑鄙,无耻到如此地步。”杨芷摇着头,一步步远离朝颜所在的地方:“冯妃待你如何,你扪心自问。就算不是生同再造,也是有知遇之恩,可是,你这是怎么做的,你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生生逼死了她,而后,还要再踩着她往上爬,你的心,真黑!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跟你做朋友?我也庆幸,早就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而没有被你继续欺骗下去!”
她望着朝颜露出一副痛心疾首,不能感化她的表情来:“你还是及早悔悟吧,倘若你再不回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背叛,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会下地狱,冯妃,她,就在地狱里等着你呢!”
后宫里杨芷最仇恨,最想杀的人就是朝颜,只有其一,没有其二!她处处伏低做小,处处甘拜下风,处处忍辱负重,除了要往上爬之外,还有将来跟冯妃算后账的心思在里头。
冯妃一直矮她一头,却在她跌落云端的时候,一路青云直上,成为后宫的一品贤妃。巨大的落差让她难以适应,也深深以此为耻,为了一雪前耻,她将冯妃放在了最后一个要打倒的目标人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