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跑就跑呗,咱们有什么法子,这里是宁仪宫,是她的地盘,她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愿意跑个够就跑个够,她是主人,咱们是奴才,主人要做什么,咱们做奴才的只能听从,从来都是主人管奴才,哪里有奴才管主人的道理。”
为首的宫人闲闲的说道,眼皮耷拉着,连看都不看在殿内疯跑的僖嫔一眼,老神在在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但是,就这么让她一直跑下去,会不会误了主人的事啊?”另一个宫人凑过来,用只有她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而她口里的主人,绝对不是正在疯跑的僖嫔,而是另有其人。
“闭嘴,不要说话,小心让疯婆子听到了。”为首的宫人喝道,那宫人忙闭上了嘴,讪讪的后退了一步。
“姑姑,她说的也有道理,主人的吩咐要紧,事情要尽快的让那一位知道啊。”这宫人说着,手指悄悄的点了点某一处宫院的方向。
“不要紧,不会耽误主人的吩咐的。就让她跑吧,不然,咱们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到。倘若不是主人为了稳妥起见,也不会选这么一个废物,一个胆小的废物!呸!僖嫔也就表面看起来厉害,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为首宫人一点也不担心,不过,她还是抬起眼皮瞧了正在疯跑的僖嫔一眼:“等着吧,等她跑不动了,咱们再跟她说。不要着急,主人吩咐了,既然要做好,不然,主人会不高兴的。”
“是,姑姑。”几个宫人连连应着,一个个脸上也换了颜色,从不屑到害怕,也不过是一瞬。
她们的主人才是真正厉害的人,而不是僖嫔这般的胆小鬼,她们表面上奉承她,实际上却是在心里唾弃她。
但是,隐隐的,她们的心里却浮起一个念头,一个她们自认大逆不道的念头,那就是僖嫔这样的主人虽然让她们看不起,却也有一点好处,她们不会恐惧到骨子里。
一直跑到了筋疲力尽,僖嫔才停了下来,她已经连一步也走不动了,仍然害怕的缩成一团,将自己藏在一个角落里,不停的发抖,发抖,再发抖。
嘴里,还不停的嘟哝着:“滚开,滚开,不要靠近本宫,不要靠近本宫!”
“去吧,她现在能听进咱们所说的话了。”为首的宫人见僖嫔跑不动了,才给了身边的宫人一个眼神,示意她们围拢过去:“记得,分出一个人来看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更不能听到咱们的说话。”
“姑姑,放心,奴婢在盯着哪,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飞进来。”一个宫人拍了拍胸脯,脚下一转,向着殿口走过去。
宫人们逐渐将僖嫔围拢了起来,她们七手八脚的搀扶起僖嫔,也不让她离开角落,就让她坐在那里。
“娘娘,您不要怕,这里不是地狱,冯女也不敢进来,这里是宁仪宫,这里是娘娘的地盘宁仪宫!”为首的宫人轻声诱哄着,还体贴的为僖嫔梳理了梳理鬓角散乱的发丝:“娘娘,您快睁大眼睛瞧瞧,这里是您最熟悉的,一直在这里生活的宁仪宫。”
“本宫不是在地狱?”僖嫔颤巍巍的问,一把抓住就近的宫人的衣袖,一脸的恐惧和渴望,恐惧她在做梦,渴望宫人是真人。
“娘娘,奴婢不是恶鬼,奴婢是活人。您摸摸看,奴婢是有温度的。”宫人轻声细语,拉着僖嫔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放:“娘娘,您快摸摸快。”
僖嫔颤抖的手冰凉,一接触到宫人温暖的脸,顿时精神振奋起来,眼里射出一阵阵的惊喜光芒,险些耀花宫人的眼。
“是活的,是有温度的,不是地狱的恶鬼。”僖嫔喃喃,雪白的小手来回的摩挲着宫人的脸,脖子,而后沿着肩膀来到了她露出的手背上,用力的握了握:“本宫不是在地狱?”
她心中还剩下一丝的怀疑,期盼的光芒就在惊喜之后,就等着宫人点头。
“娘娘,您不是在地狱,您在宁仪宫里。您看,奴婢们都在呢!”宫人连连点头,在僖嫔七分惊喜,一分恐惧,一分迟疑,一分期盼里。
僖嫔因为恐惧、惊吓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眼,机械的随着宫人的头点动而移动,良久,她心头那最后一点怀疑才消除了,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本宫不是在地狱!本宫不是在地狱!”
哭着,笑着,又哭又笑,又笑又哭,哭哭笑笑几番下来,僖嫔才蓦地对着虚空骂道:“贱婢!本宫不怕你!”
她心中也在狂笑着,你就在地狱里待着吧!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本宫起来!”僖嫔从地狱的幻想里走出来,立时便恢复了先前的态度,用训斥掩盖她的狼狈。
宫人早知道僖嫔的这副大变脸的脾性,一见她发怒了,一边请罪,一边搀扶起她:“娘娘,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您请沐浴更衣。”
“扶本宫过去。”僖嫔吩咐,还以为他人看不到她那一脸的掩耳盗铃的表情。
“娘娘,奴婢这就叫人去传太医。”为首的宫人走了两步,才向僖嫔请示。
“嗯。”僖嫔头也不回,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着僖嫔走远,为首宫人才找来一个宫女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那宫女点着头悄悄溜了出去。
等僖嫔沐浴更衣出来,却不见为首宫人所说的太医,她的眉头一皱,冷冷的扫了过去:“是你们没有去,还是请不动他们!”
因为看不到太医,刚刚沐浴更衣之后,感觉一身清新心情也不再糟糕的僖嫔,再度的感到糟心起来。
她想的是后者,太医院的太医见她失宠了,就不肯到宁仪宫来为她看诊,今天她可是领略了一回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娘娘,不是太医不来,而是他们在忙,一时走不开身。”为首的宫人忙回道,僖嫔的眼角一挑:“忙!哼,恐怕是在敷衍你们吧,他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本宫失宠了,就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娘娘,请息怒。”为首的宫人又忙跪下了:“真不是太医不肯来,故意的怠慢娘娘,而是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在长乐宫里,听说太后娘娘有点不舒服。”
“太后娘娘,不舒服!”僖嫔猛的坐直了身体:“你怎么不早说,快,抬步撵来,本宫要去长乐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太后身体不适,后宫的妃嫔要前去请安伺候外,皇帝也必定会迅速赶到。她跟那些妃嫔们除了去请安伺候,还有在皇帝那里博一个好印象,有宠的要更加得宠,无宠的想复宠,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皇帝了,僖嫔自己都记不清了,恐怕,皇帝都记不得她的脸了……
为了复宠,固宠,她必须前往长乐宫,必须让皇帝看到她的一片真心真意。
“娘娘,去不得。”为首的宫人忙拦住了,在僖嫔的怒目下,她辩解到:“娘娘,后宫的娘娘们都没有过去,陛下也没有过去,长乐宫的宫人刚才也来过了,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她只是偶感风寒,吃几副药就大安了,不让陛下,也不让后宫的娘娘们前去长乐宫,说,她不耐烦人多。”
“原来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吗……”僖嫔缓缓的靠倒,不再拿冷眼看宫人,也不再催着喊着要去长乐宫,而是略带失落的说:“真是偏生不走运哪……!”
“娘娘,太后娘娘今天不让去请安,却没有说不让明天去请安啊。等明日,娘娘您早点出发,第一个前往长乐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也能让陛下看一看,您对太后娘娘的恭敬和爱戴,陛下一定会记在心里的。而娘娘,您……”
后面的话,为首的宫人没有说,僖嫔却因着她所说的话而喜上眉梢,不由笑着拍手叫好:“好,说得好,本宫就明天第一个到!”
只要她能伺候好皇太后,还不愁将来复宠,再度成为后宫妃嫔人人羡慕的对象吗?
“娘娘!娘娘!不好了!”僖嫔正做白日梦呢,心里美滋滋的幻想着日后怎么在后宫耀武扬威,却被一个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打碎了美梦。
“闭嘴!叫什么叫!什么叫娘娘不好了?!本宫哪里有不好了?!”僖嫔猛的就蹿了起来,一个箭步来到张皇冲进来的小宫女面前,抬手就是一记窝心脚,直将小宫女狠狠的踹到了地上,险些将小宫女踹到闭气。
“娘娘,息怒。”为首的宫人一把扶住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的僖嫔:“仔细踢疼了您的脚,您消消气,还是让奴婢来问吧。”
一边叫宫人拽起小宫女,她一边问道:“慢点说,想清楚了再说。”
“姑姑,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被外面的消息给吓到了,一时慌张就口不择言了。”小宫女也没有想到,她想着给僖嫔报个信,就糟了这飞来横祸,没有得到赏赐,反得了僖嫔一记窝心脚,险些将小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