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苏庆国,妓女是进不的门的,就算进门,也得不到名分,但安辞她娘却是个例外,因为是艺妓,还是完璧之身,才能被安大人纳进府中。
那妇人的眼睛眯了起来,眼中的笑容更浓:“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只要能让我女儿风风光光进门,你的赏赐,定不会少。”
底下的人终于笑了,应声下去了,妇人却看向外面的天空,又恢复了自己的慵懒,靠在了椅子上,用了她女儿的名分,自然不能受了委屈。
那日,屠溪上下目中所及,全都是喜庆热烈的红色,城中的每个人,包括乞丐都能吃上喜酒,红色的地毯铺满了整条街,来来往往的人不断,鞭炮声不绝于耳,比过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安辞穿着一身素裳,坐在一个简陋无比的轿子中,于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她的心已经被这个世界杀死了。
本以为看着自己的爱人娶了别人,自己只能从后门进去,已经是极大的折磨了,没过多久她才知道,能嫁给他,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无论什么名分,可她终究,没有能嫁给她。
她的轿子一群人拦了下来,人被那群穿着官服的人拉扯着拖走了,无论她怎么嘶喊都被外面的鞭炮声磨灭了。
盛放于盛夏,寂灭于寒冬。
她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于闹市中匆匆一瞥,看到他身着一身红衣,带着大红花,坐在高头大马上面,迷乱了她的双眼,让她忘记了挣扎,这一眼,便是一生。
修言哭丧着脸听着周围人的道喜,他却不知喜从何来,只期盼快点结束这场折磨,身后身前的吵杂均和他无关,匆匆中一回眸,只是因为刚才有双过于专注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却看到安辞被拉扯到人群后面的样子,不知那是不是错觉,他还是不顾礼仪俗教的下了马,跟了上去,只见安辞已经被人用破布堵住了嘴,眼中的雨水未消融,身子被拉扯在地上,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被人拉扯着,他不顾旁边人的阻拦,冲了上去,想要把她抢回来,他不明白,自己明明都照做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安辞。
“修公子,修公子!使不得啊!”身边的人在拉扯,七嘴八舌的劝慰,在他耳边都是废话,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变得如同天涯海角一般遥远。
她终究还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拦住,听说,她被人绑在了架子上,点了天灯,最后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关到了猪笼里面,沉了塘,听说周围的人都在喝彩,因为她不检点……
听说,是了,他是听说,那日,他终没得见她最后一面……被人打晕过去,再次醒来已经物是人非,再也看不见了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只是听说,就足以让他泪流满面,他想,那时候她得有多痛,多绝望啊……
可惜,他没有能做了她的盖世英雄,而是一个盖世狗熊。
那日的婚礼终究没有如期举行……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灭世之灾,他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府中被血灌满,他被自己的哥哥拖着逃走,祖母被人割去了喉咙,那日的残阳和血交杂在一起,被黑暗吞没。
再次回到屠溪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之时。
这片水土的风景还是那么怡人,却已经没有故人同赏。哥哥劝他振作,让他入朝为官,替安辞,替祖母,替爹爹报仇,可就算他们改名换姓,朝中也无人赏识,他才知道,朝廷里面的官都是怎么得来的,才知道自己哥哥为何失去了官职……
所有郁恨哽在喉间,日月积累,让他喘不过气,要了他的命。
洛儿合上了那厚重的悬着,很多字迹上面又晕染开的泪痕,还有的地方布满血渍,不难想象,他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写下来的这些。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洛儿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大声的喊出来,骂出来,但那块大石头却怎么都出不来。
原来,她生活的这个世道是这么的黑暗,这么的不公,洛儿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府中,回去的时候看修言躺在床上,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她嫂子一直哭哭啼啼的,半天才说出来了实情。
洛儿总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却又不知道遗落在何处。
修言的家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远远的就能听到里面咳嗽的声音,仿佛随时能咳出来心肺一般,刚进去就撞见了一个村妇打扮的人,正是那日堂上的妇人,她看到洛儿的时候似乎有些诧异。
“何大人,你怎么来了?”说着,就要行礼,不难看出曾经受过多么良好的教育,洛儿连忙上前把她扶住。
“不必多礼,我来只是想问一些事情。”
妇人看了一眼屋中,似乎有些为难,洛儿一眼就看穿她的顾虑,看了一眼小小院落中的石桌,率先坐了过去,妇人见此松一口气,也跟着做了过去。
“何大人见谅,屋内实在……”
“无妨,我今日来,只是想知道,修言书中所写,最后要把你们灭门的人是不是安家?”
妇人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修言又是怎么知道,安家换大小姐的事情?”他写太过详细,很多东西,好像是从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出发,写这个东西的人,好像早就洞悉了一切一般,里面太多逻辑性的漏洞,让人不得不深思。
那妇人的面色变得为难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说,却不能说,修言的咳嗽的声音不断的从屋内传来,洛儿看了一下那大开门的,隐隐觉得这周围似乎弥漫着一股异香,想仔细闻的时候,却又一点痕迹都嗅不到了,和那次在万芳阁中一样,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你既然已经找上我们了,我希望你不要在对我们有什么隐瞒,不然这个案子怕是难翻。”洛儿心中警铃大作,刚才那个异香太过熟悉,按理说,想修言这样的病人,家中应该弥漫着草药的味道,但这里,一点都没有。
妇人皱眉,似是下定了决心,长长的一声叹息,随风飘散:“其实……那些根本不是言儿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