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的西巡大军,已经入谷了约有三分之一,但距离圣人所在的龙武卫,却还有十多个方阵,李轨看着远方心急如焚,而他的部下们则缩在一块巨石之后睡得正香。
终于,龙武卫们开动了,他们是提前动的,李轨的心中立时惊喜万分,赶紧叫醒兄弟们集合,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圣人的检阅。
方阵依旧以三人一排的队列缓缓向谷口驶来,龙武卫们分列队伍两侧,中间则走着一些常服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估计那些都是朝中大臣,或者宫中妃嫔,而在队列中,也不乏一些小巧的单人竹轿,各个遮挡的严严实实,李轨看不清里面坐着何人,但用屁股也能想到,能被抬着走的,肯定不是凡人,毕竟有四十里的山路,对于这些娇生惯养的皇族们来说,估计十年都走不了这么长的路。
李轨的腰板挺得笔直,以一种极其恭敬的方式等待圣人的到来,当然,更重要是,他要等待虞世基的到来,因为他根本见不到圣人。
虞世基终于来了,他是走着来的,连他这样的人物都要走路,那能坐轿子的人,也就只剩圣人一家子了,李轨这样想着。
虞世基并没有给李轨说太多,而是直接安排他的人去当轿夫,看着自己的手下,从龙武卫手中一个个的接过轿子,李轨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原以为大老远跑来能够建功立业,没想到,居然被抓来当苦力,“虞内史,那圣人安危?”
虞世基并非凡人,一眼便看穿了李轨的心思,直接反问道:“龙武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轨终于明白了,这全是因为裴矩忧虑过度,多此一举,如若圣人的安危都要他这个地方小吏操心的话,那龙武卫可就真是吃干饭的了,李轨不敢多言,立即返回队伍之中,不停提醒着部下们要多加小心,因为里面坐着的,可都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大家的人,直到这时,李轨才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因为他们是距离这些大人物最近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们便是这些人的铜墙肉盾。
想通了这点,李轨的心情立时舒畅许多,工作上的干劲也就足了不少,不停在几个轿子间来回穿梭,若这样下去,等到出谷,李轨估计能走上一百二十里。好在前面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所以行进速度,比起那些士兵们就差远了,李轨虽然走的多,但也没有浪费多少力气。
李轨特别注意到,虞世基一直对其中的一顶轿子形影不离,那里面坐的是谁,也就不用多说了,李轨不敢过多的靠近那里,但也从不远离那里。
队伍就这样缓缓挪动了一个半时辰,要是按普通的行军速度,现在估计都能看见谷口了,但这一队人马可不是行军打仗的士兵,每走小半个时辰就要歇息片刻。大家就这样走走停停,现在才将将走了一半,李轨心想,后面的士兵肯定在心中骂娘。
李轨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若有所思,昨晚就是在这里看到了那股神秘的亮光,但现在的天空中早已乌云密布,山谷间业已云雾缭绕,山顶的风光是那么的朦胧不堪,透着一股诗意的美,但李轨却感觉特别压抑,因为在这里下雨,可并不美。
突然,队伍的后方传来了一阵嘶鸣,紧接着便是一阵惊恐的呼喊声、救命声,一匹白马,不知为何受惊了,正向前方狂奔而来,距离李轨只有百步之遥。
若在平时的街道上,大家让开便好,毕竟人是撞不过马的,但在这个狭长的山谷内,道路比马也宽不了多少,人已让无可让,好在这里并不是大斗拔谷最险峻的地方,道路两边有一个不大的乱石滩,虽然乱石嶙峋,但让人避个险还是可以的,可这个队列里,不全是士兵,行动不便者大有人在,白马一路冲来,受伤者亦不在少数。
在李轨眼里,这些龙武卫还真是吃干饭的,看见白马过来,居然一个个的跳到乱石上躲避,对旁边的老弱妇孺视而不见,任由白马撞飞、践踏。
李轨转念一想,觉得也能理解,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不要命的人,天天跑去杀皇帝,这些龙武卫跟着圣人四处巡游,最多也就是壮壮声势,论实战,哪里比得过这些镇守边关的士兵。
眼看着白马距离自己部下抬着的轿子,越来越近,更主要是距离圣人越来越近,富贵险中求,机遇就在危险之中,李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一个职业军人的原始本能,正催动着他做出最该有的反应,那便是迅速冲向白马,并对部下们大喊一声:“保护轿中人!”
李轨的部下们可比那些龙武卫有用多了,直接将轿子往乱石滩上一扔,便不再理会,因为有人会帮他们理会,那便是龙武卫。
山谷中立刻出现了颇为壮观的一幕,几十名士兵在李轨的带领下,极速冲向了那匹狂奔而来的白马,这阵势,仿佛对面来了一头洪水猛兽,而龙武卫们,则正忙着向轿子中的贵人们嘘寒问暖、邀功请赏。
白马并不是洪水猛兽,它只是受惊了而已,但看到对面这些煞神似的人,白马变得更惊,惊的直接停住了脚步。但李轨们岂能让自己变得无用,人都冲起来了,可不能随意放弃,于是直接将白马推倒在地,一群人围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匹白马就这么茫然的死去了。
“李校尉,来看!”一名士兵突然惊呼道。
李轨循声望去,只见马屁股上有一个刀口,正在不停的往外流着血,而这个刀口肯定不是他们刚刚误伤的,因为它明显是匕首才能达到的效果,而他们手里只有长刀。这说明,这匹白马不是它自己吃饱了撑惊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这是谁干的,那肯定没人承认。
没人承认事小,但这匹白马的主人是谁,还是很好找的,李轨将功劳向虞世基一表,虞世基见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便表扬几句,将死马往边上一扔,队伍又开始慢慢向前蠕动了。
但李轨却并不闲着,因为他已得到虞世基暗示,必须找出祸害白马的凶手,而找到凶手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先找到白马的主人……李轨觉得自己思路清晰、逻辑缜密,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李轨还没走出几步,山谷内突然狂风大作,头顶上一阵电闪,但却没有雷鸣,不过也吓得好多马匹又惊了,但这次,马的主人们可不敢惊,全都死死拽着受惊的马匹,生怕它被李轨再给杀了,关键是怕把自己也给杀了。
天空中的乌云,全部向大家的头顶上聚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螺旋,这个螺旋,越转越大,越压越低,直压得现场的人都透不过气来,一个个抱着脑袋不敢呼吸。
突然,一声天雷炸响,空中的闪电看去密密麻麻,感觉就像哪家龙王的老婆吃了火药,一点都不顾及世间生灵的感受,龙家吵架,百姓遭殃。
紧接着,一阵轰隆声响彻山谷,李轨远远看见一阵冰雹雨袭来,而那些冰雹,居然比人的脑袋还大,若真砸到脑袋上,脑袋可就真没了,李轨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脑袋,因为他要去保护别人的脑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李轨还没有找见自己要保护的脑袋,紧接着,便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李轨感觉整座山都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