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凌里四五点钟的时候,G市陆军总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可是,尽头的长椅上正正坐着几个人,面色沉重,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你们谁是B型血?”一个护士从手术室内探出头来,对着那几个人问了一句。
米振海从椅止蓦地站了起来,“我是!”
蹲倚在墙边的宫华也站了起来,道了一句:“我也是!”
“病人现在需要输血1500CC,你们现在跟我来吧!”护士从门内走了出来。
“伯父,还是我来吧!你坐在这里耐心地等待一会儿!”宫华连忙走到米振海跟前,拦住了他愈迈开的脚步。刚刚给二老打电话告知他们的时候,是张妈接的电话,电话里面听她说,米部长晚上3点钟才从省委大院开完会回来,这才刚刚睡下。
看着他脸上的前疲倦,宫华再三的劝说,才劝服他陪夫人坐在这里耐心等待。
“华子,那就谢谢你了!”米振海叹了口气,轻拍拍了宫华的胳膊。
宫华点了点头,便随着护士身后走了。
宫华走后没多久,一包又一包的血袋被护士小姐的端进了手术室,沈爱梅靠在米振海身旁,低声着哭泣着。
这昨儿个还好好的人,怎么这会就……
“蔚然情况怎么样了?”莫可欣身披晨露,带着一身的薄凉赶了过来,只看见沈爱格倚在米振海的怀里哭着。
沈爱梅抬起头,看着莫可欣,摇了摇头:“还在做手术,什么情况目前也不清楚,只知道这血是送了一袋又一袋。”
宫华一只手折起,一只拿着棉签摁着针口,朝众人走了过来,目光在莫可欣的身上,不觉得多停留了几秒。
“华子,辛苦了,改明儿个让你伯母炖点汤给好好补补!”米振海看着宫华走了过来,神情黯然,却透着真诚。
“伯父,客气了,这点血不打紧的!”宫华虚浅了笑了笑,却仍难以掩盖那献血后的苍白。
手术室的灯灭了,门随即被推开了,米蔚然像睡着了似的躺在床上,被几个护士给推了出来,主治医生随后也跟着走了出来。
看着浑身包着纱布的米蔚然,沈爱梅神色激动的拥到医生跟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揭下口罩,吐了口气:“伤到头部,不过已经清理了颅腔内的淤血,现在患者处于昏迷状态,要多才能醒过来,得看他的身体情况了!”
沈爱梅听见医生这么说,身子跟着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幸亏莫可欣在身旁,稳住了她,“人没事就是万幸!”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看他吗?”米振海问。
“可以!”
“谢谢!”
“谢谢!……”宫华等人道完谢后便随在护士身后进了病房。
欧阳锦送完醒醒上学之后,便直接去了公司。路过行政部的时候,对着正在吃早餐的高爽说:“帮这周的工作日程排一下,另外,告诉各部门负责人,准备年终清点!”
高爽一听年终清点,不由得拉下脸来:“哦!知道了!”
看见欧阳锦办公室的门合上后,高峰爽将手里的豆浆往桌上一搁,郁闷地叹了口气,随手翻了翻旁边的日历,离春节还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往年的清点都不是这个时候开始的,怎么今年提前了这么多啊!
高爽回过头望了一眼欧阳锦紧闭着的房门,呼了口气,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感觉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对劲啊……她想了一会,也没有想明白,摇了摇头,收拾收拾便开始工作了。
珊妮起床上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她一人了。依着往日的习惯,她将CD打开,屋子里立刻被班德瑞的轻音乐给填满,而后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完了,便开始给自己准备早餐。
早上那会儿,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将那些她不愿意去揭开的记忆以及那些美好的画面,从头到尾地想了个遍。最后,还是决定,离开G市,回北京。
当初,离开J城,远离了父母,也将与潘瑞祥的那段情感抛得远远的,跟着小锦一起来到了G市,而后,便停留了两年。
小锦痊愈后,她便又踏了北上的列车,去到了京都,成了北漂族里面的一员。这些年,来来回回地,去了不少地方,可是,能让她独独留恋的城市,却没有几个。
其实,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只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依恋,也不会有谁去挽留她,所以,她就像一列车似的,去到了一站,停留后,又开始了前往下一站的行程……
反反复复的,找不到终点……
记得那年,去西藏,在布达拉宫的后街的小店里,看见了一本仓央嘉措的《问佛》的手札。当时,她只是随手翻了翻,看了几行,却生生地记住了。
我问佛:世间为何多苦恼?
佛曰:只因不识自我。
我问佛:人为何而活?
佛曰:寻根。
我问佛:何谓之根?
佛曰:不可说。
珊妮吃过早餐,便进了卧室,在衣帽间里,拿出了当初装放她行李的那个箱子,摊开,然后从衣柜里一件一件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当时,从布达拉宫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喇嘛,当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只听见他用一种很详和的声音念着: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根,寻找那个可以让她停留的港湾。可是,那颗埋在她心里边的种子,一直都没有抹去,所以,她只能错过一道又一道亮丽的风景。
收拾完行李之后,她走到书桌前,找出了笔和纸……离开G市,是晨间临时决定的,没有准备要跟醒醒还有小锦道别!
就像当年,她和小锦从那个地下室搬出来,在那个带有阳台的单间里,她也留下了一封信,离开了小锦,开始了她堕落的生活……
如果不是小锦找到她,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她!所以,从心底里,对于欧阳锦,她是报着感恩的,直到后来,小锦病发住院……醒醒的出生,她才幡然醒悟!
原来,生活里面,爱情不是唯一的;原来,爱自己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当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有些东西,已经挽回不了了!
欧阳锦看着报表上的那些数字,却总是静不下来,脑子里一直回想晨间的那通电话,米蔚然出车祸……这句话,就像一句禅咒似的,一直在她的耳边鸣唱!
重重地合上文件夹,拿起话筒,想给萧亚东打电话,只是在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时,却依然地搁下了电话。
前段时间,新闻里报道,南方鄂、湘、赣等地屡降冻雨,有的地方连续一周下雪,好些城市以及区县都饱受雪灾,萧亚东接到上级命令,随着部队前往南方组织抗灾工作。
这一去,都快半个多月了,前段时间还打过几通电话,不过都因为通讯信号不稳定的原因,而中断了……
欧阳锦趴在桌上,埋着脑袋,他还没有跟萧亚东说呢!她还没有告诉萧亚东,她不能跟他结婚,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有很多……
原本想着,等把这段过去了,慢慢地疏远,然后不再联系了,可是,却发现,如果真的这么做,才算是真地对不住他!
这一刻,欧阳锦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残忍,给了他希望,然后又亲手将那希望之火给扑灭了……不待欢愉的时候,就掐灭了!
刚刚来的时候,嘱咐高爽,今年的清点工作提前,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再忙一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真的很多,她越理越乱,都冷静不了呢!
“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欧阳锦抬起头,一看,是高爽的内线,撇了撇嘴,作了两个深呼吸,收拾了一下自己情绪,接起:“什么事情?”
“曲氏的莫董来电话,找你!”
欧阳锦咬着下唇,僵持了两分钟,才开口:“接进来!”
“好!”高爽挂完电话,便将电话转给了欧阳锦。
“喂,小锦,我想跟你见个面,尽快!”电话里的莫可欣神情有些激动,语速有些急切。
“什么事情,电话里面不能说吗?”自从那天见过以后,莫可欣便再没有来打扰她的生活了,只是说,给她时间好好地想想。
“小锦,蔚然到现在昏迷着,你可不…可不可以带醒醒……”
“不可以!”不等电话里的莫可欣说完,欧阳锦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还没有准备好,很多的东西,她没有想明白,而且醒醒那边……
“小锦,醒醒有权利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你不能这么做,如果你不愿意带他去,那我替你带他去看看蔚然!”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啊!你说,在那里见?”听到莫可欣这么说,欧阳锦有些慌神了。
“就在江边吧!我们一起走走!”
“好,你等着!”欧阳锦挂了电话,捞起外套,便出门了……没有向以往一样跟高爽报备,就那样冲出去了,那急切的背影看得高爽一愣一愣的。
欧阳锦驱车抵达江边的时候,莫可欣已经在那里等了,临江的风,有些大,吹得她的脸微微有些红,头发有些乱,今天的她,穿了一袭黑色的呢子风衣,衬得她神色有些苍白。远远的看上去,依旧如当初那般的瘦弱,正值寒冬,虽然看着多穿了几件,但是依旧那样的清瘦。
这是之前的几次,她所没有注意到的。
听到身后的声响,面临江而立的莫可欣转过身来,欧阳锦几步便走到了她跟前:“说吧,走我什么事情?”
看着这样冷淡的欧阳锦,莫可欣心头一酸,但是很快地,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思绪,今天碰面,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小锦,蔚然出车祸了!”
“然后呢?”欧阳锦抬起头,眼神去没有停留在莫可欣身上,只是望着她身后的滔滔江水。
“你能不能带醒醒去看看他?”
欧阳锦移回视线,看着莫可欣,嘴角微扬:“我不去!我不去!”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刚刚,在电话里面,听见她拒绝了一次,莫可欣有些不甘心,所以才约她见面,可是,再一次,又是这样的答案,让她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小锦,你是当妈的,你不能这样!”
莫可欣的神色有些沉重,欧阳锦有些看不透,之前的几次见面,她的表情除了心痛,还有酸涩,只是这一次,好像有些急切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欧阳锦不愿意去细想。敛去唇角的笑意,眼眸微微一缩:“我是当妈的,所以我把我儿子照顾得很好,我给他最好,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有很多的人疼他……”
“你是在怨我吗?呃?”
“怎么?你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会怨你吗?你也是当妈的,可是你做了什么?那一年,我才多大,我看着你上车,叫着你妈妈的时候,你回过头吗?现在你跟我说,我是当妈的,我哪一点儿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