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米振海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是有私心,因为这个决定,也造就了他与儿子米蔚然之间的隔阂。
杨树躺靠在床上,一边,坐着多年未见的父母双亲,他们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额头两鬓的白发比当年他走的时候,都多了,也不怪,他们的老儿子,都有白头发了,也该老了。
“爸,妈,你们回去睡吧!我今天也有些累了!”杨树手抚着母亲刚刚给他铺好的床褥子,暖暖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好!”杨大山跟王丽青两人相搀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欲言又止,最后两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还是推门出去了。
杨树盯着那渐渐合上的门,半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刚刚进门的时候,母亲看到他的归来,眼睛立马就红了,连那个一向不善表达言词的父亲都淌下了热眼。弟弟文杰今天不在家,听他们二老说,他们公司最近有些忙,这不,将近年关的时节,还飞去上海公干了。
其实,杨树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舒果,那个埋在他心底,像一根刺的女人,不能被触摸,只能远远的望着。
刚刚,在上楼进家门的时候,他看见她了,只是,多年的相隔,那份炽热的情感,随着年轮,慢慢的内敛了,不能像当初那样的收发自如。
印象里的舒果,皮肤白皙,深邃的瞳孔漆黑透亮,自然的卷发像是葱郁的热带植物一样蔓延在肩头。
在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里,舒果就已经学会了用樱桃色的唇膏来点缀自己的红唇,学校里发的校服,她会拿到裁缝铺里作修改,会比原来短一截,在她跳跃或者跑动的时候,会隐约地露出裙子下面修长的玉腿,脸上绽放着如向日葵一般招摇而放肆的笑容,吸引了同龄人目光,那个身影更是深深地埋进了当时远远观望的杨树心里。
当时的他,家里一贫如洗,连交学费的钱都是父母四处借的,听说舒果的爸爸是J城F区的区长,而舒果,他是学校里格外引人注目的女生,明亮的眼睛不染一丝尘埃,还有她那爽朗的欢笑,直直地浸入心脾。
那样的舒果,他是望尘莫及的,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份悬殊,所以,杨树一直保持那份距离,以自己的姿态固守着心中的女神。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舒果有一天放学的时候,突然走到他身边,很大胆直白地问他:“杨树,你是不是喜欢我?”
眼眸相对的那一刻,杨树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舒果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盈亮的光芒,他至今都无法忘记的眼眸。
“我知道你的,你一直都远远地望着我,我知道你叫杨树。”悦耳如铃的声音,像风一样,丝丝的怡人心神。
杨树倒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在不停地反思着,那里不对,他明明隐藏得很好,怎么会被察觉呢?心跳有些加快,因帮工而被晒得黝黑的脸庞,泛着不明显的红,窘迫之极。
他沉默了,两人对视了好长一会,杨树越过舒果,快速地逃离了现场。留下舒果一人,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发呆好久……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天放学后,舒果都会在教室门口等着杨树,惹得学校里很多男生的嫉妒。
那段日子,杨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很是难忘。生活虽然很苦,有的时候可能会因为没有钱买饭而挨饿,可是有着舒果陪在身边,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爱情的力量,真是让有无可估量!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他在工地上干完了活,去接在钢琴培训班练琴的舒果回家,夜晚九点钟,培训班的学生陆续的离开了,站在门外等待的杨树,还远远的听到培训教室里琴声飞扬,空旷地教学楼无声无自地沉浸在明亮的月光里,像一位安静的老人。
听到琴声地停歇,杨树才迈开步子,走到拐角处,虚掩的教室门传出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听到舒果断断续续的呼救声,杨树猛地推开教室门来,意外地看见被压在讲桌上,衣衫不整的舒果和伏在她身上还来不及站起身子的音乐老师。
那一瞬,笑容凝固在杨树的脸上,血液中的残暴因子纷涌而来,舒果看到杨树的到来,推开身上的男人,快速的扑进杨树的怀里。
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负,杨树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看着那个在整理着自己衣衫的男人,什么也没有说,走上前去,就给了他两拳,而后随手抄起旁边的凳子猛地砸在那男人身上,凳子瞬间支离破碎了。
血腥的味道瞬间充斥在空气里。
这不够,远远不够。他心中的女神怎么可以如此地被人亵渎,杨树弯腰捡起一根棍子,抄起那男人的一支腿,朝着他的关节处,重重地砍了下去,只听见“啊!”
舒果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那个男人正抱着腿缩成一团,慌忙拉起杨树的手,两人逃走了。
滚烫的眼泪不停地顺着眼角流出来,打湿了舒果的面颊。两人一直跑到离家不远的漆黑的胡同那一刻,她才放肆的哭出声来。
空荡荡地胡同口,风吹打在身上,杨树突然觉得心痛不已,为了舒果,那个有着爽朗笑声的舒果。
原来,那个教舒果练琴的老师,看见她青春亮丽,趁学生下课后,想非礼她,正好被赶去接舒果回家的杨树撞破……
2000年5月,杨树被派出所扣留,蓄意伤人罪,殴打人至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赔偿受害人医疗损失费三万元整。
杨树被警察带走了,临上车时,杨树回过头,看着那个躲在拐角处隐隐落泪的舒果,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入狱后不久,文杰来看他,给他带了一封信,是舒果写的,信的内容很简单:我走了,你好好体重!
父母每次去探望他的时候,一说到舒果,除了叹息以外,带着一股不易见的痛恨,在公安局里面,明明可以指证那男人的舒果,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个午后的阳光,映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渡了一层金辉。一走就十年的舒果,回来了!
只是,今夕何夕,他们之间那懵懂的情愫,早已被流年折腾得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