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蔚然呆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莫醒醒上了欧阳锦的车,然后那沃尔沃米白色的车身就那样一溜烟地驶出了院子,消失在车流里。
刚刚,欧阳锦对他说,她要结婚了!他知道!前两天便听到母亲跟他说了这个事情,所以,与之前压抑的心绪里,盈满了一种叫酸涩的情绪。
自从那次,看见欧阳锦腿上的伤,他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之前的那么冷硬了,只不过,欧阳锦对他,倒是多添了几丝的鄙夷与厌恶。
也许,就像当初她所承认的那般,只因为他是米蔚然,那个守在小雪身畔的米蔚然,所以,连带着跟小雪和关姨一干系的人,都被欧阳锦给厌恶着。
一种很熟悉的痛,像那蚂蚁一下,缓缓地爬上心头,胸口的那口血忍不住喷洒了出来,米蔚然伸手扶住街道边的那棵水杉树,那猩红的液体那斑驳的路面上摊洒开来,溶成点点的梅花。
“先生,你怎么了?”好心的路人看见米蔚然如此模样,赶紧扶住他倾斜不正的身子。
他倚着那树杆,喘着粗气,挥手做了个不需要的手势,略歇了会才跌跌撞撞往他停车的位置走去,短短的几分钟路程,米蔚然却走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才走到自己的车前。
他吃力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如来时一样在路上横冲直撞,亡命不遗余力般的,冲了出去。
米蔚然憋足了一口气,将车子开出了市区,直抵临近郊外的护城河边才停了下来。
“欧阳锦,我不会再给你抛弃我的机会了,不会……”
记得当初,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那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因为他马上就要解脱了,从那段被谋划的婚姻里面解脱出来,所以,他赶了一个大早,去到民政局。
到的时候,欧阳锦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当时的他透着挡风玻璃,看着那站在阳光下的身影,那么地静,身上的那股子薄凉,那么的寒。
办事离婚出来之后,他们两个,都站在民政局的门口,向左向右地望了一眼。他看见欧阳锦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那个绿皮的证书,蓦地,只看见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那个绿皮的证书扔到他手上:“”米蔚然,看你好像蛮喜欢这绿闪色的东西,连带着我这个也一并送你了,反正欧阳雪她人也命不久矣了,这本儿留着我也没用。”
然后,就只看见欧阳锦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那样走了……而他在她的生命里面,或许就像那个绿皮的证儿一样,用完之后,就那么被她给一扔,就那样遗落在岁月的流年里面,再也找不回来了。
米蔚然跳下车,踏上那冻结成冰的护城河,临近郊外,人烟稀少,空气也比市区要寒冷得多,原来那如镜面的河面就那么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面,那透明的冰面上,隐隐可以看见那孩童白日里在上面踩踏过的印迹。
米蔚然握紧了拳头,血管从手背上贲张出来,像虫子一样的蠕动,只见他蹲下身子,那拳头就那样明晃晃地砸向那冰面上,一次次地挥起,再一次次地落下,从那被刨溅飞的冰渣,足可以看见他的用力。
那冰层硬得像块砖,他的手背没几下就血肉模糊了,露出那白森森的骨骼,殷红的血渗进冰层里,璀璨夺目,就好像是在冰层里藏着一颗硕在的血宝石。
冰花四溅,米蔚然只觉得有什么溶进了自己的眼睛里,瞬即便有透明的液体淌下来,他有些分辨不清楚,不知道那是愤怒痛疼的泪水,还是那被他融化的冰水……
欧阳锦将醒醒送回家之后,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她没有带车钥匙,只是跟珊妮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其实,更多的,她其实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夜,似乎来得特别地早,欧阳锦走出电梯的时候,只看见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那天空,如墨一般漆黑,回来时候下着的小雪,这会儿变得在些大了,空气生冷生冷的,即使有着厚厚的羽绒服也似乎不能抵挡住这股子透心凉的寒冷。
记得以前,J城也是这样的寒冷,但似乎J城更多的是温冷,不过,J城的冬天一过,夏天便来了,不像G市这般的,四季分明。
今天,萧亚东跟她求婚了。按理说,她应该很高兴的,这么多年,有这么一个,将她完完全全装在心里边想着,念着的人,是多么的不易啊!可是,此时此刻,欧阳锦只觉得心里面堵得厉害。
在醒醒校门口的时候,她看见米蔚然在听完她说的那句话后,脸上僵硬的笑容,还有那身侧紧握着的拳头……
欧阳锦一个人独自在小区街道旁的石板路上走着,视线却突然被路边一辆熟悉的车身给吸引住了,她没有看错,那是白天的时候,米蔚然停在醒醒校门口的那辆黑色的奥迪。
她猛然地转过身,加快了离去的步子,现在,唯一所求的,便是离他,远远的才好!那样,她和醒醒还可以像原来那样生活,不被打扰,安安静静的。
米蔚然看见欧阳锦想转身离开,迅速的拉开车门,跳下车,大踏地追上欧阳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一带,双手钳住她的双肩:“欧阳锦,我们之间还没有清,这婚,你还不能结!”
欧阳锦神情顿时一滞,只听见米蔚然继续说着:“还有醒醒,我什么时候能够听他堂堂正正地叫我一声爸爸”
“米蔚然,你别逼我!”欧阳锦心头一颤,有些害怕,她承认自己是一个驼鸟,除了10年,她笑看着众人哭以外,她都在逃避着……可是,此时的米蔚然的,似乎有些有不对劲,她看见他上那血淋淋的伤口。
“逼你?呵…你好像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逼谁?”米蔚然的声音很轻,淡淡的声音仿佛就像那天空飘洒下来的雪花,轻票独没有什么的重量,可是,他眸底的狂风浪涌,却是渗得吓人。
“谁告诉你,醒醒跟你有关系!”欧阳锦强稳住情绪,正色地说道。
“呵…你还想骗我?当初你骗我,利用我,今天,你还想着不让我跟我儿子相认!欧阳锦,你到底有没有心哪?”米蔚然再也忍不住低吼道。
“是!我没有心,我欧阳锦的就是白眼狼,10年之前,我可以连那个流着相同血液的妹妹都不救,10年之后,我同样可以阻止你跟我儿子见面!米蔚然,我说过,我不欠你了,以前不欠,现在也不欠,重来都不欠过!”欧阳锦挣开那双钳住她以肩的手,转过身子,迈开了步伐,准备离去。
却不想,还是被米蔚然一把拉住,而后那只攥住他的手,搂上了她的腰身,连抱带拉地将她抱上了那辆黑色的奥迪。
黑色的奥迪闪过一盏又一盏昏暗的路灯,在那白色积雪的路上面横冲直撞的,一次次地超车,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开车的目的就是为最快的时间里,到达那预想中的地方,然后跟那个让自己骨与血都深深疼痛的女人,讨还他所失去的一点一滴。
白色的雪花和昏暗的灯光透过车玻璃窗揉杂在那张扭曲的英俊的面庞上,从心口中呵出的咝咝冷气纠缠绕结在眉说间,拧成一个皱巴巴的川字。
那鲜红鲜红的液体,从那血肉模糊的皮肉上一滴滴的流淌下来。他是男人,宁可流血也不能流泪,流泪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输了,代表着他气馁了,代表着他再一次地被剔除在场外了。
米蔚然只觉得着自己的心,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被一片片地碎裂开,然后又被极力地拼揍在了一起,在他想去给自己疗了慰藉的时候,欧阳锦又捅了他一刀。
轰——
酒店的房门被米蔚然一腿给踹开了,沉闷震动的巨响仿佛夹带着身边的男人的暴怒直直的穿透在欧阳锦的心坎上。
一些些的疼痛像水纹一样泛出来。
爱或不爱,欧阳锦此时已经不想去开清楚这个问题,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在爱情中,谁先爱上,谁就会输;谁爱谁多一些,谁也会输;更何况,她已经输了10年的光阴,输了10年的青春,她已经耗不起了。
这个春节一过,她就快30了,哎……醒醒在一些一些地长大,她在一天天地变老,身边的朋友,总归要离散的,谁也守不了谁一辈子……
欧阳锦转身朝门口冲去,却被米蔚然一把拽住,拉进房间里。
“欧阳锦,你说,我们之间,应该怎么算?”那琥珀色瞳仁的眼眸此刻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腥红得吓人,心口憋着的愤怒在看着欧阳锦那苍白洁净的面容后,得到了一丝丝的舒缓,扭曲的英俊面容也重新焕发出火,可是却苍白得吓人。
“米蔚然,我原本以为你懂的,可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没有欠与不欠,所有的关联,只在于当初,我的私心,留下醒醒个孩子!”喉咙里干得有些发涩,欧阳锦低沉的嗓子,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极尽撇清关系的言语,却也在撕扯着自己的心!
对于米蔚然,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当初,离开J城,在G市停留的时候,只是想着,就这座古城吧!这里清静,却没成想,老天爷对她算是开了眼,一连串的境遇,让她活了下来,并且有了一个真正刻画着她印迹的醒醒。
所以,对于这个男人,她有着感谢!可是,当初,因为小雪,米蔚然一而再三地找她的茬,她是有着怨的,怨恨对她的轻薄,可是,却也没有能管住自己的心,就那么给念恋上了他的坏……
“你让我埋在心里边恨了十年!”米蔚然说。
欧阳锦对着米蔚然翻了个白眼,他恨了她十年,那她这些年怎么算,找谁要去?这样比较,那天平是不是也倾斜得太明显了。
“呵…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把我欧阳锦埋在你心里边,给恨着啊!”欧阳锦讥讽着米蔚然。
“你以为,只有这些吗?当初你破坏我的订婚宴,不然我现在也不至于落得孤身一人,你倒好,有个儿子陪着,你说,这又怎么算?”米蔚然寻思,一点一点的挤着牙膏,他要把他心里面的那些个怨,通通都说出来,要让欧阳锦知道,他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