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兕子轻轻哼唱着一首时下最流行的歌曲,正在厨房中逐一清洗晚餐时需要用到的食材,她的身上套着一件大红色的碎花围裙,那是几年前与欧铠恩一同逛超市时他特意挑选的款式,看上去带有一点点俏皮,倒是很符合欧兕子喜欢热闹的性格。
电视机摆放在客厅中,距离厨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因此欧兕子把音量开得很大,以免在切菜时听不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对于一名母亲来说,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然后出人头地可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尽管这种幸福会让她感觉到有那么一些不知所措,那是因为他的儿子正站在仇敌的演讲台上。
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只要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到其他需要帮助的人,那就已经足够了,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生活过来的。
常年养成的良好习惯让她从来不会浪费一点宝贵的水资源,在接满半盆清水之后,她果断关上了水龙头,拿起小刷子仔细地刷洗泡在盆中的番茄表面。
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然发现在少了欧铠恩和瑞切尔帮忙的身影之后,这个狭小的厨房突然显得空旷起来。
不过欧兕子早已看得非常明白,孩子们总会长大,她对自己说,这一天总是会来临的,虽然比想象中快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电视之中传来。
“我的名字是欧铠恩,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这个名字的喻义是希望我一生永无身披铠甲之日,并让我谨记上天赐予的这份恩惠。”
欧兕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傻傻地笑了出来,她还以为那个臭小子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但我很想告诉各说,诸君,我喜欢战争。”
手中锋利的削皮刀不小心划过拇指,留下了一道钻心的伤口,炙热的血液滴在盆中的清水里面,绽放成一朵朵摄人心魄的玫瑰。
欧兕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洋溢着古典美感的雕塑。
“曾几何时,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话:‘永远不要忘记,妥协不是一个肮脏的词义,妥协可以拯救生命。’。但我从不这样认为。”
“如果我们一直忍气吞声,谁又会知道我们遇到的不平?如果我们不为自己而战,又能指望谁替我们摆脱愚蠢的宿命?”
“诚然,战争不会令人快乐,它甚至使我们痛苦,使我们变得不幸,使我们妻离子散,使我们深陷无底深渊之中难以自拔,但我想说,我们从来都不是在愉快之中学会的成长。”
“蚂蚁会为了一块面包屑互相撕咬,猩猩会为了争抢配偶大打出手,而我们人类的手段只会比他们更加残酷,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正是因为有了那些丑陋的战争才会让它显得如此之美。”
欧兕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电视面前,她想看一看此时欧铠恩的表情,她缓缓地抬起头,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结果完全与预想相同,她并没从欧铠恩脸上看出一丝沉重的情绪。
“为了变得更强,我每一天都在和自己战斗,那是因为战争让我学到,只有强大的人才配从别人手中取得更好的资源,只有强大的人才可以为所欲为地完成自己的心愿,如果不想沦为被肆意践踏的一方,那就唯有变得更强,让自己成为胜利一方。”
“我必须感谢联邦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站在这里诉说我的想法,我们已经沉默了太久,在这个重要关头,我要向全世界的同类们呼吁,无论敌在何方,只要你愿意与我一同死战到底,那么在奔往地狱的道路上,你就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人。”
“谢谢。”
在她的凝视下,欧铠恩施了一礼,然后当众点燃一根香烟,转身走下了演讲台,让远在地球上的联邦会场归于一片死寂。
他还是走上了那条路,欧兕子这样想着,眼角带着泪痕。
……
欧铠恩来到后台,直到这时才隐隐听见掌声传入耳中,又很快响彻整座大议政厅,引起外面街道上的共鸣,直冲天际。
在他心里只觉得这一切十分可笑,他相信如果自己侥幸有被载入史册的一天,那么注定不会是以一个英雄的身份。
他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因此这段演讲并不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谎言,所以才会显得真挚动人,尽管他的的确确回避了一些听上去更加敏感的措辞。
金钱、权利、性,这些都是人们内心之中永远不会改变的渴望,得到它们即是快乐最原始的来源,哪怕这种快乐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也往往会被下意识地遗忘。
在欧铠恩的眼中,人性不是一个褒义的词汇,却更不是一件应该为之感到羞愧的事情。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实现一个个心愿吗?哪怕这些心愿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光明与伟大,并且在加上道德与责任的束缚之后,人心便成了全世界最复杂的东西。
他抽着烟,刚好看到戈巴契耶夫也在不远处做着同样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戈巴契耶夫点了点头,向着欧铠恩走了过来。
“如果不考虑出身的话,你简直像是最极端的鹰派成员。”
欧铠恩望着这个发量稀少的中年人,他的体态有些佝偻,但是眼神却依然宛如雄鹰一般锐利,这让欧铠恩坚信不疑,他绝对和自己一样,是擅于把大局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你了解我多少?”
“几乎一切,在联邦之中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我的双眼。”戈巴契耶夫表现得极有自信,他没有给欧铠恩留下开口的余地:“或许我应该立刻叫人逮捕你?别担心,我并不会那样做,那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那些爱国者们总以为他们才是最正确的,觉得和平发展才是对于联邦最有利的前景,但我不这样认为。”
“我认为联邦,或者说整个人类,应当站在这里。”戈巴契耶夫把手高高举过头顶,甚至为了显得比欧铠恩高一些还用力踮起了脚尖。
“但事实却是我们正处在这里。”他把手掌停留在自己下腹部的敏感位置。
“Онихотяттрахнутьнас。”戈巴契耶夫似乎有些激动,忽然用上了他最娴熟的语言,根本不在意欧铠恩有没有听懂,反正从他的语气谁都能听出来这肯定是句脏话。
“但我们不是让人肆意揉捏的傀儡,得有人把这个讯息传递给那些狂妄的外星人,你是个优秀的人选。”
“这就是你在那份文件上盖章的理由?”欧铠恩回想起今天早上辛娜转交给自己的派遣通知单。
戈巴契耶夫没有回答欧铠恩的问题,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厚实的牛皮军靴踩灭说道:“我喜欢你的演讲,去完成你的战争,但记得……确保它烧得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