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副收不住的趋势，像是要将过去一年里存的雪花下完似的。
纪黎生洗完澡出来，发梢上还滴着水，顺着健硕的身材滑下去，直到浸到衣服上。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某个群消息一直响个不停，他点了进去，里面讨论得热火朝天。手指往上划了几下，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话题。
他才离开海城几天，感觉就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了。
翻到通讯录，朝那个人打电话过去。半晌，一个慵懒的嗓音响起。
“怎么了，这么晚还打电话给我？”时卿懒洋洋的靠在阳台门框上，看着浴室里朦胧的身影，喉结上下动了动。
“是打扰到你的春宵一刻了？”纪黎生毫不客气。
“要是再晚一点，你得赔我千金。”
“他们说，你和一个女明星搞上了？”纪黎生语气平淡，一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不要用那么难听的字眼。”时卿顿了顿，眼神向窗外望去。“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认真的？”
“认不认真又有什么关系？”时卿勾唇一笑，回头在茶几上拿根烟叼在嘴上，娴熟地用打火机点燃，吐了一口漂亮的烟圈。
“时姨不会答应的。”纪黎生一口断定，叹了一口气：“她希望你能找一个干净的女孩子，而不是……”
“而不是有混乱关系的人？”时卿接过他的话，然后笑了：“你觉得我有什么资格，去找一个纯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姑娘？”
纪黎生无话可说。
“我是百花丛中过，却不是片叶不沾身。”时卿自嘲，“我不管她的过去，她也不在乎我的过去。你看，这不是很公平吗？”
“阿黎。”时卿低声唤他：“你不一样，你有这个资格，简直是理直气壮。”
“两位老人家正是知道我这荒唐的性子，才会放心我在纪家。”
“一个胸无大志的继子，有什么能耐？”最后，时卿的语气变得无所谓起来。
“若不是初予铁了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这个位置根本不是我的。”
“若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信不信？”
纪黎生简直不假思索：“我信的。”
时卿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就一直信任我下去，无论我做怎样的决定，都支持我好吗？”
当初妈妈嫁给纪黎生父亲，还带着自己这样的拖油瓶，自然是遭到两位老人家的反对，虽然后来勉强是同意了，却还是提防着他们母子的。他又不傻，但是为了妈妈过得幸福，他自然要努力让两位老人家放心。
金钱财产，他都不稀罕。
娶一个对他事业毫无帮助的人，二老应当会放心，妈妈也会理解他的用心的。所以，这一步，他没有走错。
暴雪来得出乎意料，以致于航班被延迟。
纪黎生揭开窗帘，入眼的是满地的白雪，厚厚地铺在地上，以及花草树木上，覆盖了它们原有的颜色。
今天是年三十，所以他最晚也得今天回海城。不过现在航班被推迟，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今天之内回家。
脑海里蓦然想起时卿的话。他是纪氏的继承人，虽然大人都默契地不过问他的私事，却还是希望他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即一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妻子。
呵，这哪是妻子，分明是工具人。
纪初予真是狡猾。换做是他，不一定有这样大的决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人生，算什么人生。
想他听话，做梦。
在酒店里待到中午，雪依旧没有停止，反而越下越大。
机场那边打电话通知说，天气恶劣，今日的航班都暂停。
时卿打来电话时，他才收到通知没几分钟。
“你什么时候回来？”
“暴风雪的恶劣天气，回不来了。”纪黎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时卿那边像是在询问，时卿原封不动的将他的话说给那人听。纪黎生也没说话，静静地听时卿传达他今天不能回来的消息。
“真不幸。”时卿声音带着笑，也不知道这句不幸是说给谁听的。“这会儿你爷爷的学生拜访，顺便带了自己闺女，可惜你不在。”
“哼。”阳城的这场暴风雪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你现下是在酒店里？”
“嗯。”
时卿轻笑了一声，“难得一次不在家过年，不是合了你的意？”反正来来去去总是一个问题。
纪黎生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的玻璃窗，目光盯着满头积雪的一棵树。“挺清净。”没有不得不应付的客人，他巴心不得。
雪下得很大，几乎没有要停的趋势。
江瑜还是听老太太的一句自言自语，想着给纪黎生打一个电话。雪这样大，飞机恐怕是飞不了吧？
“喂。”纪黎生接通了电话，低沉悦耳的声线就这样传进她的耳朵里，清晰又撩人心弦。
“你走了吗？”江瑜漫不经心地扣着遥控器，努力想要平静下来。
“没有，航班延迟了。”纪黎生翻了一页书，“今天暂时回不去了。”
“今天是除夕唉……”江瑜叹息一声。
“怎么，我没有回海城，你很可惜的样子？”纪黎生停止继续看书，对她刚才的叹息声扬了扬眉。
“哪有！”江瑜争辩，“我只是觉得你不能回家陪家人一起过年，显得很……”可怜那两个字没声了，她不敢说。
偏偏纪黎生帮她说了出来：“很什么？很可怜？”啧，他要是回家过年，那才叫可怜。
老太太听到了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见江瑜在通电话，以为是唐越，便随口问了声：“小瑜，若是小唐今天不值班，让他来这里吃年夜饭呐。”
江瑜转头回答：“不是外婆，我给纪黎生打电话呢。”
老太太倒是记起来，关心地问：“小纪回去了没有？今天气象播的是暴风雪，机场应该都被封了。”
“没有。这会儿在酒店里呢。”
隔着电话，纪黎生在这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没吭声。下一秒，他清晰地听见老太太的声音传来：“年三十没有回到家待在酒店里，那该多孤单啊……小瑜，你问问他，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个年夜饭。”
江瑜像是顿了两秒，然后再跟他说话：“你，你有空吗？我，我外婆想请你来我家吃个饭。”语气不太自然，说话有点结结巴巴的。
“你紧张什么？”他嗤笑了一声，随后正经起来：“我这么贸然拜访，方便吗？”
江瑜正欲反驳，听得他突然转换了语气，无所谓地说：“我外婆既然让你来我家吃饭，说明她挺喜欢你的啊，再说我家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哦，再加上唐越，也不知道他今晚值不值班。”
“那就叨扰了。”他说。
“嗯？”首次见他这么礼貌的江瑜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了，直到挂完电话。
“小瑜？”老太太喊她，“小纪他来吃饭吗？”
“嗯。他说叨扰了。”江瑜转达他的话。
老太太倒是乐了：“这孩子真是客气。”
江瑜很好奇，平时外婆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从不轻易请人在家里吃饭，怎么到纪黎生这儿就没有底线了。
“这孩子长得俊啊。”老太太笑眯眯地，仿佛夸不够似的：“我一见就欢喜得很。”
她的颜控果然是遗传的！她甚至怀疑唐越之所以成了外婆的学生，也是因为那一副好相貌。
老太太看了一眼冰箱里的菜，晚上饭桌上要多出两个人，这点菜根本不够。
“小瑜，去买些菜吧，多买一些。顺便问问他们想吃什么。”
江瑜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头望了望外面，满天的雪花飞舞，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回房间换衣服。
纪黎生再次打电话来时，江瑜正在菜市场里闲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