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知雅意,楚颜只这一句就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
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她似乎有些醉了,目光飘忽时而看着远处时而盯着手里的酒:“你知道我不可能帮你的,何必费这心思?”
“这个我当然不强求,不过你也许会对我接下来说的话感兴趣。”
楚颜见他故弄玄虚,终于抬头正眼看他。
龙钦终于笑了,他的笑带了些邪气,就像他的人一样,总归看着就不像正派人士。
“当日在雾都山我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过…却都是死于人为,你觉得当时还会有谁会这么痛下杀手,不分敌我?”
楚颜双眼微眯,没有被他带着节奏走:“你本就是被缉拿的邻国要犯,被追杀有何稀奇。”
“何必逃避问题呢?你我都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可以毫无顾忌地这么做,只能说明那人压根不在乎你的死活,不是吗?”
他们都是在战场成长起来的人,有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对于握有人质的敌人,都会有所忌惮,像这样一击必杀不留活口,只能说明这个人质分量不够,而且做的这般绝,恐怕下这个命令的人还巴不得借敌人的手除掉这个人质呢!
而当时,谁会下这个命令?
这些话不用明说,龙钦知道她会明白,所以也不挑明,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难得体贴的给她留点颜面。
可是楚颜却出乎意料的平淡,好像早就知道了。
楚颜勾唇浅笑,她能辨别人心,看到楚泽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哥哥不是什么好人,戾气太重,即便他掩饰地再好她也能一眼看出来。
当然,面前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相比起楚泽,她更乐意跟这姓龙的打交道。
因为龙钦其人虽然坏,有时甚至堪称恶劣,但是他坏的坦荡,做坏事也是光明正大的做,总比那种躲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就等着随时给你背后扎一刀的人来的舒坦。
就像是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哪个更可怕呢?
她闭眼敲了敲桌子,似在沉思。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掺和,既然楚天行选了他,那后果他就得自己担,这么多年我替他收拾烂摊子也不少了,早就不欠他了。”
其实能得到这句话,龙钦该满意了,他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够。
“好,我信你。”
龙钦爽快的应了,举起酒杯和她手里的酒壶碰了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说完了正事,龙钦往椅子上歪歪斜斜地一躺,很没形象。
“咱们两个也算认识不少年头了吧,说是半个朋友不为过吧?”
楚颜轻“唔”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龙钦也不介意,依然自顾自道:“作为朋友,关心一下总可以吧?”
楚颜不耐:“有事说事。”
“没多大事,这天大地大的,你还这么打算从今以后开始开始流浪江湖,带着那丫头?”
当然不是了!想起十年之约,楚颜兴致不高,不过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与你又有何干?”楚颜睨了他一眼,脸上就差写上“多管闲事”了。
龙钦被她这么看了一眼,就感觉心口好像被轻轻挠了一下,那种感觉从未有过,但只是一闪而过,所以他也没太在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房契,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我们风云国国都的一个三进房子,不大,勉强住人,朋友一场,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去就去我那让我进进地主之谊。”
楚颜看着他脸上不要太嘚瑟的表情,真是强忍住了才没有把他按在桌子上摩擦。
“那可真是多谢了!”
“不客气!”她敢谢他就敢接,豪气地一甩袖子起身。
那厢已经烧完纸钱不敢过来打扰,只能蹲着大眼瞪小眼的三只,见到他们两个终于谈完了,终是解脱了。
龙钦转身欲走,似又想到什么又转头对着楚颜故作沉思道:“对了,上次听说你在找羗家三子的孤本,不巧,前些日子我刚刚拿到手,已经放在那处房子里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说完颇为得意地大笑而去。
小米过来之时就见到楚颜紧紧捏着酒壶,脸上一副风云欲来之势,看着有些吓人。
她瑟缩了下,觉得现在公主好像有些可怕:“公主!你怎么了?”
“我在后悔刚刚没有把他的脑袋按进这几道菜里!”
小米感觉背后一凉,竟然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气,默默退了三步,就是殃及池鱼。
楚颜侧头睨了她一眼,小米浑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
“坐下吃饭吧!”
不料楚颜一指桌上,说话也恢复了正常。
“哦哦。”小米摸摸肚子坐下,她是真饿了,反正公主也吃不了这么一大桌,她就不客气啦。
虽然菜都凉了,可是小米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忽然就见楚颜拎着酒壶往坟头走去。
楚颜手一倾,将酒壶里剩余的酒全数倒在了坟前。
“你以前最喜欢女儿红了,喝吧!”
女儿红
侬家添后嗣,千金喜临门。
殷切成佳酿,窖藏为之存。
呀呀正学语,倏忽要成婚。
开坛酬亲友,香飘十里闻。
爱汝何欣欣,诲尔何谆谆。
此酒莫豪饮,细品父母恩。
她生前独爱此酒,说因为这是独为女子而酿的酒。
楚颜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此,只是每每想到,那个会灌她酒,会抱着她掐着脸蛋夸她好看的那个人现在就躺在这冰冷的地下,她心里就涩得发苦。
再也没人会揽着她,豪言壮语囔囔着要改变女子地位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目标就走了啊!
楚颜伸手摸了摸墓碑上方,动作轻柔。
“这个世界真是太孤单了,没了你,我怎么还有努力下去的理由呢?”
她们一起发的誓,终归随着她一起入了土。
楚颜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