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茶馆之中的市井小民,就喜欢聚在一起谈论稀奇,要说谈论最多的,还是新上任的这位徐总旗。
上酒楼吃饭不给钱?逛窑子喝花酒不给钱?上菜市场买肉不给钱?对不起,这都是过去式了,俺们如今可是交了保护费的,只要你不给钱走出了大门,自会有锦衣卫前去寻你。
就算是在大街上打个架,强抢点东西什么的,现如今都有人管了。
大街上可是时刻有缇骑来回巡逻,一旦被他们抓住,除了绑在柱子上美美享受一顿皮鞭的按摩之外,另外罚款双倍。
要是想着心里不舒服,搞打击报复,那就更惨了,一经举报,立马投进锦衣卫的监牢,就那二十杀威棒,都能要了半条小命。
以往,这可都是那些官吏以及差役们的执法特权啊,你个小锦衣卫一上来,就剥夺了大爷们的权利,硬是将一只只凶虎变成了病猫,这换了谁都不能忍啊?
俗话说,武官的刀,文人的嘴,都是杀人的利器。于是乎,那些个利益受到损害的人们,开始制造各种恶毒的咒骂,再经过口口相传的途径,在徐州县飞快的传播,速度之快,不亚于当初那首人生如是。
诸如强抢民女,殴打上官,欺压良善等等恶行全被有心人士给揭露出来。
衣冠禽兽、恬不知耻、斯文扫地……等等这些贬义词语都不能形容徐国方的可恶。徐国方在这些人眼里,宛然就成了徐州一霸,头上生疮脚下流脓,坏透了的主。
大明朝这般的大,徐州县又是如此的小,这些个骂名转来转去,自然就传入了徐国方耳中。不过听到之后,徐国方只是呵呵一笑,随而置之脑后。
不是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既然不咬人,就随他们吠去吧,老子忙着呢,没那个闲心搭理他们。
不管背后那些些人怎么谩骂,徐国方带着手下,依旧在街头巷尾早晚的巡逻,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小民百姓,大都喜欢巴结能对他们有利的官场人物,有人关照好办事,这个道理谁都懂。
像徐国方这样大权在握,又从来不摆官架子的少年武官,自然是很受他们欢迎。
“哟,徐总旗,今天又来巡查?小店又进了些稀奇的西域货,大人要是看上什么,尽管拿走!”
“哎呦,徐总旗,小店今天开张,新推出了几个特色菜,还请徐总旗能赏脸,前去品尝品尝?”
就连翠香楼的老鸨,见了徐国方也是点头哈腰的,“徐大爷,最近可没见你来怡红院找小桃红了,人家可是想死你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徐国方也算是搭上了大明朝的幸福快车,狠狠的潇洒了一把。不过,时间一长,很快就发觉身上的银子入不敷出了。
虽说有郎哥他们几个替人问诊,弄点碎银子花花,可那也只是保证一家人不饿肚子,没有闲钱供徐国方去花天酒地。
就他那点俸禄,一个月二两纹银,到手没几天,就光光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徐国方心里寻思着,往哪里弄点银子使使。
不经意间,徐国方走到城东粮店门口,看着那刚挂出来的告示,揉揉眼还怀疑自己看错了,昨日个还8文钱一斗米,今儿个就要10文了。
“掌柜的,今天的粮价怎么又高了两文钱?你是不是故意抬高市价赚黑心钱?”
徐国方拍着桌子,骂道。
“徐大人,小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年天气干旱,都大半年没下雨了。现如今周边的粮食都涨价了,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东粮店的老板愁眉苦脸的朝徐国方大吐苦水。
大半年没下雨了?徐国方顿时心生警觉。也对哦,徐国方记得从他穿越过来,基本上天天都是好天气。不下雨,这粮作物减产,可是会饿肚子的。
徐国方赶紧回徐州卫,翻看锦衣卫细探侦缉出来的各种情报。
“自从六月上旬,凤阳中都各县府,乃至整个淮南地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旱灾……”
“各地粮食歉收,各大小粮商纷纷抬高粮价。各县甚至出现百姓逃荒现象……
看着那一份份密档,徐国方头都大了。这样严重的事情,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徐国方揉着太阳穴闭目思索,一抬头,便见李良站在面前,欲言又止的,似乎有话要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徐国方皱着眉头,问道。
“大人,力士刘七——他失踪2天了。”
徐国方听罢不由的心头一跳,刘七这家伙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不是给他派了任务吗?他的去向难道你不清楚?”
徐国方盯着李良,目光中尽是疑惑。
“卑职是给他派了任务,其他的执行任务的人全都回来了,就他没有消息。而且,卑职去过他家,都说几天没见到人了。”
徐国方恼了,上去就是一脚,踢在李良的屁股上:“他可是你的属下,都失踪两天了,你和本官说这些有用吗?还不赶紧的去找!”
“大人息怒,卑职已经派了人到处搜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以后结果!”
李良挨了训,慌忙退了下去。
对下面这些个粗人,就得随便一些,还别说,他们就吃这一套。徐国方合上案卷,脑海中满是不解。
好端端的一个人居然就失踪了?总不会被人给暗杀了吧?——徐国方脑海中猛然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种找人的事情,自然轮不上徐国方亲自出手。李良走后,为了验证这些密档消息的真实性,徐国方径直去了田间地头,这一路走去,所看到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因为久旱无雨,田地干涸,禾苗枯死无数。田间地头,粮农们顶着烈焰担水浇田,却还是杯水车薪。
这民生大事是县衙那边的事情,按理说不归锦衣卫管,不过这民无粮不稳,将会严重影响徐国方的生活质量,他当然不敢怠慢,骑上快马,直奔县衙面见吴县尊。
“哟,这不是徐总旗徐大人?莫非又是来找我们吴县尊的?“
在县衙门口执勤的柳姓衙役,见徐国方下马,赶紧的过来问候。
“本官有急事要找你们吴大人,赶紧的去通报一声!”那柳姓差役见徐国方一脸的严肃,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就往后院跑去。
“告诉姓徐的,本县不空,让他赶紧走!”
一听说徐国方登门求见,吴县尊就一肚子的火气。转念一想,把那差役喊回来:
“等等,让他在前堂等着,就说,本官稍后就来!”
吴显回到厢房,将徐国方来访的事情告知自家夫人。
哼,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当上总旗就眼高于顶了?让你先坐会冷板凳凉快凉快再说!”
吴县尊夫妇俩在房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故意把徐国方搁在大堂晾着。
”这姓徐的明摆着就不把吴家放在眼里,我家倩儿还没过门,他居然就先弄了一房小妾放家里,他是不是觉得吴家好欺负?”
吴夫人对上一次吃瘪的事情耿耿于怀,露出一脸的阴郁之色。
“夫人,现如今国方也是个官了,这娶妾的事情,并没有违反朝廷律法,这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吴显小声说道。
“这可不成,就算是娶妾,也得经过我们吴家点头,不然他休想!”
吴夫人将头一撇,恨恨说道。
“男人有本事,娶三妻六妾不是常情?只要不威胁我家倩儿正妻位置就行了,其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呗!”
“不行,我陆美凤的女儿,就是要专宠,那个狐媚子,我一看到她,就恨不能想抽她,那娇娇怯怯的样儿,难怪小郎中的魂都给勾走了!”
吴夫人脑海中一想起秋月那张脸,心里就又恨又气。
“一个侍妾而已,难不成还能翻出天来?值得你如此大题小做?不是有你这尊如来佛在背后撑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显一番开导,总算将自家夫人的怒气给化解了。
徐国方坐在大堂上,这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没见吴县尊出来,恼怒之下,起身就往后衙走去。
“我家老爷正忙,徐大人请在前堂等等!”
一旁端茶递水的小丫头陪着笑,赶紧的上前拦住。
让开,今天本总旗非要见到你们吴县令不可!
徐国方将那小丫鬟推了个踉跄,拔腿就往县衙里面闯去。
“徐大人,你不能进去!”
'我家老爷很忙,你不能去打扰他!”
几个丫鬟见没法阻拦,扯起喉咙大呼小叫起来。
人家已经到了门外,吴显也无法再装下去,当即起身,双手倒背从厢房里走出来,一脸的笑意朝徐国方说道:“国方,你来的正好,老夫刚好有事要找你,贤侄里面请!”
一进厢房,徐国方就开门见山,拱手说道:
“小侄此次前来,想告知大人一件紧急大事,徐州县怕是要遭遇几十年难遇的大旱,还请大人早做准备!”
“有这么严重吗?”吴显见徐国方脸色郑重,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据查,中都各县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旱情,今年粮食歉收是大概率的事情,县尊大人何不趁现在粮价尚低,从外地大量收购余粮,以备不时之需?”
“本县两大粮库之中,还存有几十万斤的余粮,再说这真要是遇到大灾之年,自有朝廷开仓放粮,贤侄此举未免有点杞人忧天。”
吴显打着哈哈,脸色明显有些不悦,心说,难道你是来给老夫找茬来了吗?
大明朝的官员,对于民生向来就缺乏忧患意识,吴显也是如此。一说经济就必然牵扯到钱财,文人嘛,骨子里总是那么的清高,你跟他谈经济,简直就是打他的脸,这不,徐国方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吴显用话给堵回去了。
徐国方的本意是想与吴县尊一同做粮食生意,既赚钱,又解除了徐州缺粮的危机,两全其美的事情,可惜,吴县尊对民生经济没有任何兴趣。既然话不投机,到最后自然就弄了个不欢而散。
俗话说,灾荒之年,粮食堪比黄金。可是这囤积粮食还得要银子……钱到用时方恨少,伤脑筋啊!
徐国方深叹一口气,手头无银,做什么事都难啊!这赚钱的事情先且放一边,总得先顾好自己那个小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国方急火火的从粮店佘了十几袋粮食扛回去,以备饥荒。
“各商铺听好了,徐总旗有令:从现在起,徐州卫推出新的保护费缴纳制度,凡是一次交齐十二个月的保护银,可以豁免一个月的保护费。”
两名力士敲着铜锣,从东街走到西街,大声晓喻各位商铺老板。
开铺子经商的,都是脑瓜子转动非常活络的人精。
这保护费早交晚交还是要交的,再说银子放在箱子里又不会下仔,能少交一点算一点吧。
不到两天时间,五十几家店铺这一年的保护银全部收齐,徐国方手头聚拢了万余两白银。
他可是一刻也没有闲着,立马约谈自己的准岳父林天浩,软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诱,最终以十两银子每石的粮价吃下了从外地运来的十二万斤粮食。当然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除了林天浩之外,根本没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