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梓听到林斌的这句问话，第一反应便是笑。
她的笑里满是嘲笑、鄙夷，还有冷漠。
“呵，当初是谁出了个馊主意，说什么只要从欧瑞集团的内部下手，到时候欧阳修竹便会求着我们合作。现在呢？欧阳修竹看穿了我们所有的计划，扬言要让我们在业内混不下去。要不是你，我需要出此下策，以色侍人吗？”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可是要想促进两个集团的合作，还会有很多办法的，并不需要你……”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你这个蠢货！”顾言梓娇俏的面容再次扭曲了起来。
她无情的咒骂声如同一座大山，再次将林斌死死压住。
林斌胸口泛着剧痛，头脑里嗡嗡作响，双眼早已布满了红血丝。
他死死地抿着唇，一对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
车内的光线太过微弱，顾言梓看不清林斌此刻的模样，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窝囊废此时的心情。
她动作利索地打开车门，细长笔直的腿一迈，毫无留念地离开了。
豪车之中，仅仅剩下林斌和鱼得水。
林斌一圈重重地砸在车门上，发出距离的响声。
在一阵发泄后，那双红似野兽一般的眼睛瞪向了被扔在副驾驶座上的鱼得水。
这一回，鱼得水并没有害怕，反倒直勾勾地对上了林斌的眼睛。
她的脑中不断重复着方才两人的对话，满腔的怒火燃烧着，反倒让她清醒了起来。
欧阳修竹被下了药，顾言梓即将趁着这次机会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鱼得水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逃离这里，阻止顾言梓的计划。
“怎么，连你也看不起我是吗？”
林斌煞红的双眼直瞪着鱼得水。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猛地扬起，一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鱼得水的后脑勺上。
“喵！”
这几乎用尽全力的一掌让鱼得水脑袋发懵，剧烈的疼痛感将她湮灭。
“欧阳修竹看不起我，梓儿看不起我，现在连你这一只猫也看不起我。呵……”他的笑里满是哀伤，而下一刻，爆红的双眼中划过一抹邪笑。
“不过，我奈何不了他们，难道还奈何不了你吗？”
被愤怒占据的林斌将深藏在心中一年多的不平和恨意一一发泄在了鱼得水的身上。
他仿佛不知疼一般狠狠抽打小白猫不断颤抖的身体，表情挣扎，动作疯狂。
鱼得水早已被她打得晕头转向，她感觉到自己软弱脆弱的皮肤上多了许多处破皮的伤口，就连鼻孔之间也有满是腥味的血迹缓缓流下。
她很疼，也很恨，而在这同时，她更觉得眼前这种靠虐猫来宣泄的男人十分可怜。
明明已经卑微到了尘埃之中，却还是舔着脸皮从更加弱小的人身上寻找自尊。
他的自卑已经侵入了骨髓，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无法得到所爱之人的认可，却还是近乎疯狂制造存在感。
鱼得水死死地盯着那个可恶又可怜的男人，就算她此刻模样狼狈，可是从骨子里的骄傲依旧丝毫不减。
她看着他，就像是一个穿着白净公主裙的女孩正昵眼看路边好似污泥一般的乞丐，漂亮的小脸上带着对底层人民的同情、不解，还有难以掩去的嫌弃。
鱼得水这样的目光让林斌愈加愤怒。
明明对方仅是一只猫，只要他稍稍加重一点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了解了它的性命。
可是这样一只畜生在被他暴打之时，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倒像是在嘲笑施暴者。
“让你看我，我让你看！”
林斌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小兽，握紧拳头将鱼得水往死里打。
鱼得水早已觉得奄奄一息，没有力气叫唤，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歪歪扭扭地躺在车座上，四周飘着她被虐待而掉落的白毛。
林斌打得累了，坐回自己的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像雪花一般在空中飞舞的猫毛如同送葬时漫天飘扬的纸钱，盈满了杀戮和死亡的味道。
他恨极了这样的气味，所以，他的大手狠狠地攥起鱼得水破烂一般的身躯，他的指甲深深陷入鱼得水的皮肉之中。
“死猫，去死吧！”
他摇开车窗，掐着小猫的那只手臂缓缓后移，然后重重举过头顶朝前方抛去。
伤痕累累的小猫像是一块垃圾般被扔了出去，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缓缓向地上坠去。
鱼得水相信，就算大老板能够摆脱顾言梓的纠缠而赶来这样，他也绝对救不了自己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骄傲了一辈子，横行霸道了一生，一次是被开车的自己作死，一次是被一个疯子打死。
这样的死法一点都不轰轰烈烈，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气质。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地看着四周。
上一次她没有看清自己死时是如何被易仆婆婆勾出的，这一回，她想再好好看看。
然而，就在她已经做好一切猪呢比的时候，一个快若疾风的白影唰得一下从远方飘来。
鱼得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些。
难道，是易仆婆婆来接她了吗？
一秒不到的功夫，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下坠，而方才那道在黑夜中漂移的鬼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一点痛感。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喵……”
鱼得水的叫声微弱至极，若不是因为此时四周静谧，恐怕不会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放心，你没死。”陆昊淡漠如水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如同一只大手，将陷入死寂的鱼得水拉了回来。
没有一丝波澜的眼光落在鱼得水的眼中，同她对视了片刻。
鱼得水的神经一下子提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陆昊方才的那句话是在回答她内心的疑惑。
她错愕地发现，陆昊和易仆婆婆一样，能够听得懂她的声音。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一样，鱼得水有意在大脑中以人类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陆昊，你下面拉链没拉。”
当然，在人类的耳中仅仅能够听到低低浅浅的一声“喵”。
“我的裤子没有拉链。”
陆昊一本正经的回答恰好证明了一切。
鱼得水的一对猫眼顿时瞪得更大了，就连猫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一些。
他他他他……难道，真的和易仆婆婆一样，是……
这一回，陆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并且选择直接无视了鱼得水的反应。
鱼得水依旧瞠着嘴，忽然之间，一粒不知名的药丸顺着她微张的猫嘴滑入喉中，鱼得水下意识地合拢嘴巴，重重地将喉头的异物咽了下去。
“这是药，吃了它，你的伤可以好大半。”
鱼得水更加确定了，这个陆昊和易仆婆婆一样喜欢胡乱给人喂药，想来他们的职业应该是差不多的。
怪不得，陆昊看起来明明是人，却又不太像人。
每每出现，他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诡异。
而且他总是喜欢穿复古风格的衣服，应该也是他年龄经历导致的。
“请问，您贵庚几何？”
鱼得水又一次用猫语和陆昊沟通。
陆昊淡淡地白了她一眼，好似是在说“再那么多废话就让你去死”。
这一回，不需要陆昊提醒，鱼得水也主动闭上了嘴。
他可是无常，而且看起来比易仆婆婆厉害多了，得罪他，准没有好下场。
虽然说鱼得水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是她并没有再死一次的欲望。
尚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斌也注意到了前方出现的那个神秘的男人。
方才的那一幕，他看得十分清楚，所以身为人类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认为那个人不是正常人，而且极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你……你是什么人！”
林斌双手攥着车窗口，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就连声音里也带着些颤抖。
“呸，怂货！”
鱼得水忍不住在心中咒骂。
陆昊的目光也落在了林斌的身上。
从林斌的角度看去，陆昊的身影显得越发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