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我吃过很多次亏的,如果有人诚心要拿你立威,要板着脸给你一个教训,无论你怎么嬉皮笑脸人家也不会在乎的。”仿佛是触碰了伤心事,我有一点想哭。
抬头看看天,明天又是个晴天呢。满目繁星点点,一弯明月,真美。最美的还是身边有这个人,他才是最闪亮的那一个。
“如果真把他逗笑了,他也不觉的是你把他说服了,反而认为你是强词夺理混淆视听,他会很厌弃自己在那个不该笑的时候笑了。虽是躲过了一劫,日后反而会更加的看不爽,恶气积压,头上悬把剑,如履薄冰的就更难过了。”
他转过身,也学着我抬头看看天,故意的长叹一口气,“唉,看来你家王爷对你不好啊!”
“不是。”我立刻否认,我说的人不是他,“庆王他真的是个好人。”
“噗……”他毫不掩饰的哈哈笑起,“我倒是很少见有女子夸自己的夫君是个好人的,她们通常提到的都是怨或是不满足。不好了就想要变好,好了就要变的更好,更好了又要长长久久的好。你是觉得你对不住他,还是准备对不住他了?”
我一时被问得愣住,无话辩驳。
“赵恺要是知道自己那么用心得来的却只剩了一张好人卡,大概脸都要气白了!”他的脸上还是灿烂的笑,“不,他一定会气吐血的,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你别不知轻重,不许你这么说他。”他这个样子好猖狂,一点都不可爱,我也有点生气了,“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你不该小瞧了他,而且也轮不到你亵渎他。”
“看来是我高兴早了,原来你是在乎他的。”
“我不是在乎他,我……”我是在乎你,皇权富贵天家颜面,你不该如此张狂得罪。纵然你有大德,但修行不易,若是毁于一旦,岂不可惜了天赐鸿蒙?
“你真的不问我吗?你要是问了我就告诉你实话。过了今天,以后可就不一定了,我是难得的做一回痛快人的。”
“我知道。”我也学着他邪邪的笑起来,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薇仙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我倒是真的好奇呢!”
“他说你是坏人,让我离你远一点,他还说你是故意来勾搭我,也在撩拨凤娘。”
“那你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我一招手你就来了?”
“我不知道。”我看着他,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像是不经意一般的用着极其清淡的口吻说道,“大概我喜欢你吧!”
不用大概,我就是对你很入迷,是那种开了窍的喜欢,不同于其他。
“走吧!”他的眼睛眨了眨,动作很缓慢,仿佛是夜风吹得将人变的迟钝。他身上的气味真的很好闻,是我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也形容不出。
“去哪?”我问。
他伸了手,往着我们刚刚走过的路指了指,“陪你走一趟回头路,送你回家去。”
那不是我的家,只能算是一个暂栖地,里面没有我在乎的人,也没有我该留下的牵挂。同样的还有曾经的金陵城,那一座候宅大院。
十三娘已经死了,夫人终于舍得让她走了,大概三哥也不在那个家里了吧?
一路,我们不再说话,我低头往前走,他跟在我的身边。夜晚本来是凉的,我们又都没了外衣,可一直走动着,也就不觉得冷了。
我长衣的下面是一条海棠粉的长裙,到底年轻,就算位份高却也不必用色一味老成,寻常穿着也会带有属于小姑娘的俏皮。这裙子原本摇曳及地,此时已经被拖得脏了,我手里还拿着他的那把剑,便也不去提着裙摆了。
我们走到了庆王府的正门,但其实这正门除了逢年过节有仪式讲究,平日里是不会开的。就连旁边的仪门,一般情况也是不会打开的。进前厅有偏门,进后院有角门,反正无论怎么走,都不会从这边出入的。
我也就是知道,这边不会有人,才站在这跟他说再会的。
“给你吧!”我把剑递给了他。
“你赢的,送你了。”他撇了一下身体,准备再走一次回头路。
“不敢。”玉簪就算了,我要是再大张旗鼓的拿了一把剑带回去,估计罗缨要杀了我的。这光看剑鞘就知道是男人用的,而且这纹饰怕也有来路。我可不能骗他们说是虞双儿送的,低劣的谎话还是少说的妙。
我正说着,就准备递上前去,他把手往后一别让开了。我总不能真的带回去吧,本来我就是为他赌那一把的,所以我再上前一步,一定要还给他。
就这两步已经暴露了我的身法,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庆王妃好本领啊!”
“哪有!”我从小练习舞技,身法轻盈很正常,我只好准备硬塞给他,“快拿去!”
说着再次往前一送,他人比我高出许多,本来这一招是要往他门面送去的,这下只对向了他的胸膛。
“三脚猫。”他一笑,好似看透了我的坏心眼。
我是带着恶意的,因为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叫他以为我是来扯他的衣襟。旁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我推开,在推开我的同时必定要伸出手来,正好我松了剑扔给他。
可他竟然不躲,伸出的手直接将我一拽,他再将身子微微一让,虚晃的吓我一跳。我“啊”的大叫了一声,站不住脚的已经做好了摔个狗啃泥的准备,情急之中只能真的去拉他的衣襟。
“好玩吗?”他只扯着自己的衣领,已经将我给拉正的站起。我一回头对上他半开的衣襟,里面的小衫也松了,我只看见他露出的一点锁骨,以及下方的些许肉色。
他也没急着整理自己的衣衫,伸手在我眼前一扫,脸上笑意连连,“你要是个男人,一定流氓的不得了。”
“什么流氓,这叫风流,‘人不风流枉少年’。”袖风一扬,我闻到的味道更加浓烈了一点,“好好闻,这是什么香?”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快离我远一点,小心闻多了中邪!”他把长袖收起,别着身子主动离我远一点。
我已然中邪了。我怎么那么想跟他有肌肤之亲呢,他要是能过来亲我就好了,要是我过去亲他,他不把我推开就更好了。
“哎,别!”他忽然叫了一声,想来拦我,已经晚了。
“噗!”我看着自己手里那把没有送出去的剑,这会儿剑柄已经松了,在我筹措之际,一时手贱,我就给拉开了。
“哇哈哈,请告诉我,这是什么?这就是你的佩剑?”只见华丽的剑柄下面连着的是一把菜刀还是柴刀?还是没有刃的,就是吓唬人也不真诚啊!
“这是泥匠用的瓦刀。”他好像知道我肯定不认识,“我就是用来做样子的,又没要你给我赢回来。”
“你刚刚是怎么有那份自信的,就不怕那傻蛋给打开来?”
“我跟他说那剑出鞘必见血,他就信了。”大概没什么说服力,他又添了一句,“在此之前,我已经输了他三千金了。”输的起三千金,又怎么会弄一把假剑来糊弄人呢!
“……”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那颗宝珠要回来,但愿那颗珠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了才好。
“给我吧!”他见我还是笑的没完没了,一手连鞘带刀都给抢了去。
我已经几百年没这么没心没肺的笑一场了,这会儿我是真的很开心,就觉得搞笑的了不得。
“方才给你不要,这会儿怎么又要抢?”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这会儿已经没意义了。”他说着转身就准备走了。
我看着他离开,身影一点点的消失不见,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回身去敲门。叩了两声等了等,里面没有动静。又连着敲了起来,还是不见里面有脚步声。
忽然耳边有人说了一句,“夫人,给您留着门呢!”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跳开身子转脸看去,原来是冯戎。我捂着自己的心口责备道,“柴教头,做什么吓我一跳?”
“是夫人太愣神了,小的可是特意踩重的步伐。”他倒是不卑不亢,手中拿着佩刀,躬身向我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给我指着进府的门。
好吧,我是不知道,这庆王府的大门该怎么进去了!
“怎么,你一早就跟着我了?”我的身边是有影卫的,但他们都是一些武精的风魔之人,言语和脑子都要欠缺一点。除非我命他们现身,或者我在即刻之间就有生命危险,否则一概不管不问,小伤小痛的他们也视若无睹。
“没有,护送众娘子回府后,小的就去当差了。是王爷问起,才让小的来接夫人的。”
王爷平白无故的问我干什么,我在不在家跟他有鸡毛关系,什么事情能问的上我的?一定是罗缨,嘴碎,就知道告状,就怕担责任。
“那你是在哪看见我的?”今天我的行为可是过分了。
冯戎没说话。
我吊起眉毛吓他,“说!”
“丰乐楼中楼的赌桌上。”冯戎说话依旧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我不过是跟虞家小姐闹着玩,你非要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闹得我跟王爷夫妻不和,这罪过可是你担着。”
“小人不敢!”冯戎再次提刀握拳躬身向我行了一礼。
我已经进了府里,安不安全也跟他没关系了,我抬了抬手,“免了免了,柴教头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说着往自己的腰上一拽,将一块佩玉拿了下来,朝他扔去,“柴教头护送我一路幸苦了。”恩威并施嘛,我又不能光吓他,这样容易遭埋怨。
“不敢,保护夫人是小人分内职责。”他怕玉佩碎了,只得伸手来接,可是又不好真的收下,便又要我收回去。
我学着他刚刚的那一踏步,往后别过手去,突然笑着对冯戎说,“要不咱们把方才那招再练一次?”
虽然冯戎满脸的络腮胡,可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窘迫的脸红了。切,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没必要显得那么生手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里,佩兰跟一个丫头在做针线,见到我只是问,“夫人要用些夜宵吗?晚上做了蜀玫馅的干元子,奴婢觉得夫人应该喜欢就留了些。还有一盘子的蒸糕,也在小炉子上热着呢。厨房也没封火呢,要吃什么,奴婢亲自去做。”
见我没了外衣,佩兰也不问了。如今就她一个说话算话的,有没有的都是一样的责任,别人也怪不到她。
“院里今天挺安静的。”两间厢房里虽亮着灯,但也没说话的声音,罗缨那边也是安静的。可我这话说的,感觉话里有话。
“今日去了一趟恭王府,折腾得大家都累了。小夫人也说身子欠佳,请了朱太医把了脉。太医说是无碍,月份大了,小儿折腾,母体就难免作息难安。”佩兰回答我。
“听人说这小儿越是爱折腾怕越是健康周全,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个小世子呢!”从前侯府人多,我见过太多怀着身子的女子,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娃娃。
因我没回来,里间还没点灯,我便在外面的榻上歪下。来回走的路多了,腿酸脚也胀,我自己脱了鞋子,又把袜子扯了,令个丫头给我揉腿。
佩兰给我送上茶来,有丫头把那干元子和蒸糕拿了来,又有酱鸭掌和肉脯并着其他一些吃食,放在小食案上。我右手还疼,便就不用,只把左手单独洗了,自己拿了鸭掌啃了起来。
正啃了两口,秋穗穿了一身秋月白的短衫长裤走进来,头发也只散着,略还带着一点湿。看见我笑了笑,“夫人你回来了?”她跟着也脱了鞋,走到榻上来要给我捏肩,我便丢开了靠背,直接歪在她身上。
秋穗刚洗的澡,身上还有茉莉花肥皂荚子的味道,清新又干净。我啃着鸭掌别一不小心又蹭的她一身的油污,于是又洗了手,吃了点糕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