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靠在他的腿上,嘟着嘴不满地说道:“你好歹跟我说几句话啊,你就看着老妈,都不理我……”
阎大彪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道:“这么大了,还撒娇,也不怕肉麻……”不过他还是摸摸我的脑袋道:“要不跟你讲讲老子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想当年老子也是这码头的一霸,那些小混混谁听到阎大彪这三个字不抖上三抖的!”
这丰功伟绩阎大彪跟我讲了无数遍,但是我还是靠在他腿上应道:“好,就讲这个。”
阎大彪讲得兴致勃勃,可是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靠在他腿上沉默地流泪,不敢发出声响打断他。
我记得他说的话,没有爹娘疼得姑娘是没法撒娇的,所以趁着他还在,让我最后再撒几天娇,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撒娇不懦弱了。
阎大彪睡着的时候我便翻出手机,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这几天桑眠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我,只匆匆打了几个电话,我甚至来不及跟他说几句话他就挂断了……
我知道他现在分身乏术,因为曹诺莎家里出了大事,我知道我应该理解他,他不是说了过几天就回来吗?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有种要爆炸的感觉呢?
“青青,很抱歉,我过几天回家陪你好吗?”
好,我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因为桑眠说了:“青青,你不要任性。”
恩,我不能任性,因为曹诺莎死了老公和孩子,所以我作为一个善良贤惠的妻子,我应该理解丈夫为朋友跑前跑后的苦心。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很需要你……
我奋力将手机摔向墙上,可是这手机质量真是好,硬是没摔烂,****!连手机都跟老子过不去!
老娘还不信了呢!
我牵起手机作势又要甩,却在这时忽然听到阎大彪在叫我,我以为他又犯疼了,慌乱地跑进屋子里,却见到阎大彪自己坐了起来,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青青,把我推出去坐坐好不好?”
“好!”我见到阎大彪像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开心地推他出去坐,坐了一会儿阎大彪又吵着饿,对我说:“青青,我想吃街口那家林记的牛肉面,最大碗的那一种。”
听到阎大彪这么说我开心地恨不得跳起来,这几天他都不愿意吃东西,只能勉强吃一点流食,现在竟然想吃牛肉面,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只要还能吃,就能好!
我立马拿了钱包一面蹦蹦跳跳地往外冲,一面对阎大彪挥着手道:“老同志,你自己坐一会儿,你闺女去去就来!”
今天的牛肉面和往常一样的火爆,我排了半天的队才买到,待我兴冲冲地跑回来是却发现阎大彪竟然坐在树下睡着了。
这段时间他尤其嗜睡……
我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桌子,将面和茶摆好了才拍着他的肩膀道:“阎大彪,起来吃面了,林记的牛肉面哦,老林哥还特别给了我双份的牛肉!”
阎大彪还是不动,我又摇摇他的肩膀大声喊道:“阎大彪,起来了!”
可是他还是不抬头……
这下我慌了,用力地喊着他叫着他,但是他都不理我。
“阎大彪,你醒醒啊,你不是要吃面吗?”
“我跑那么远买回来你要是不吃我就不理你了!”
“阎大彪!你再不起来我告诉老妈!”
“阎大彪!阎大彪……”
我真的叫不醒他了,怎么办,他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我蹲下身子,抬起阎大彪低垂地脑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有气了……
我猛地缩回手吓得坐到了地上,还一不小心推翻了那碗牛肉面,滚烫的牛肉面就泼在我的手上,可是我竟然不觉得疼。
阎大彪真的死了……
我用尽全力咬着自己的手,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手会疼,还会流血,我知道,是真的,阎大彪真的走了,把我的家也带走了。
我终于不可抑制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让人措手不及呢?他刚刚还说要吃面的,怎么忽然就醒不过来了,怎么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了,怎么都不待我跟他道别他就走了。
阎大彪,你怎么这么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舒心过来陪着我处理的后事,几乎都是她在帮我跑前跑后。
在阎大彪过世后的第三天,我把他的骨灰和妈妈的混在一起,然后一同埋在了院子里的那颗大槐树下,就像他生前交代的那样。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下葬的这一天,天气好的出奇,真是不应景的天气,很多邻居都来了,还有人问我,说:“青青,你那有钱老公去哪里了?”
舒心瞪了那人一眼,打发走那人之后无言地拍拍我拍的肩,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青青,坚强一点。”
坚强,我知道,我知道我只能坚强,因为从今天开始,我没人疼了,所以只能坚强了。
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发力从人群里跑了出去,我听到舒心在身后叫我,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桑眠,我现在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
我跑去公司找到了齐凯,他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道:“嫂子,你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桑眠在哪?”
齐凯不说话。
“曹诺莎的家在哪里,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嫂子,你别急,你听我说,大哥跟诺莎姐之间没什么,他现在照顾她只是为了朋友的情义。”
“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冲着齐凯喊道:“我要见他,现在!”
齐凯见到我这个样子,无奈地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开车送你去。”
看来曹诺莎家也算是大富之家,人还真不少……
大厅里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理他们,对着一旁的齐凯说:“桑眠呢?”
我话音刚落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匆匆下来,那个就是我的桑眠,我想了好久的桑眠。
“青青?”桑眠走到我面前疑惑地看着我道:“你怎么来了?你……你怎么瘦成这样?怎么照顾自己的?”
“跟我回家。”我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桑眠一愣,看着我不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青青,不要胡闹,你先回去,过几天这边处理好了,我就回去。”
“跟我回家。”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克制不住地留下泪来,说道:“桑眠,我知道她需要你,可是我也需要你,你是我的丈夫。”
“青青,我和诺莎没什么,只是我现在必须陪着她。”
“为什么!”我冲着他喊道:“为什么她一定要别人的丈夫陪着呢?没有你她活不下去了吗?”
“是……”桑眠顿了顿,无奈地摇摇头道:“青青,别任性,我晚上就回去。”
“我要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不要胡闹!”桑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一旁的齐凯说道:“先送她回去。”
“我不要自己回去!”我把手伸到桑眠面前道:“跟我回家。”
“你怎么弄伤的?”桑眠抓着我的手,皱着眉头道:“你想让我生气吗?”
“烫伤的,咬伤的……”
在我爸爸过世的那天……
桑眠看着我,眼里流动着我很少见到的温柔的光,良久,他终于无奈地牵起了我的手。
“好吧,我们回去。”
可是我还来不及展开一个笑容便听到后面一个女佣叫道:“沈先生,我家小姐又晕过去了……”
桑眠想松开我的手上去查看,却被我又抓住。
“她不是有亲人有女佣吗?为什么一定要你!你不要去,跟我走好不好,我就求你这一次,桑眠,我就求你这最后一次,别去找她,跟我走,求你了,好不好?”
跟我走,我只有你了……
身后的女佣还在催他,我也死死拉住他,桑眠看着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对齐凯说:“送你嫂子回家,要是中途出事了你就不要当我的特助了。”
说完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我晚上回去。”然后他抽回手,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我看着桑眠的背影,终于在曹诺莎家的客厅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哭,是为了阎大彪的死,还是为了我即将结束的爱情,我只知道我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刚刚祈求最后一份爱和关心,他不给,所以我不会再要了。
我可以忍受他的冷淡,他的坏脾气,他的伤人的话,可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不在我身边,这已经足够我绝望了……
阎青,哭吧,丢人吧。
就丢这最后一回,我发誓。
从今以后我阎青再也不丢这个人了。
再也不会了……
哭完了,我也不管他们奇怪的目光,对齐凯说:“我们回去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我走出曹家,忽然觉得心里清明了起来。
我真的觉得,长大从来都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不对,长大从来都只需要瞬间而已。
沈桑眠,阎青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