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战神,刑天!
刑天抱起木盆中的孩子,眼中充满父亲的慈爱,而又微微泛着泪光。
“孩子和他母亲长得可真像,有着长而直的睫毛,薄而红的嘴唇。”刑天努力地想象着孩子长大时的样子,“他一定会是个俊朗而又高大的男子汉的!”
现在孩子睡得正熟,他还小,体会不到父子离别的那种痛苦。刑天用手抚摸着孩子柔嫩的小脸,在他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新的生命的诞生、成长,旧的生命衰败、灭亡,新老更替才能现时间、生命的真正意义。
两千年前他是多么的惧怕死亡,两千之内他又是多么的厌倦了了无改变的长生,而现在再次面对死亡,他已然有种泰然。
刑天从脖子上摘下来一块方形的云纹玉佩,压在了孩子的襁褓之中。玉佩的样式简单而朴素,洁白而圆润。
那块玉佩是他的父亲赠予他的,现在他也赠予他的儿子。他想,当年父亲抱着自己的时候一定如同现在的自己,满怀期待,这才是生命的意义延续的最好方式。
他将孩子放进木盆中,又将木盆轻放在水面上。河水平静而舒缓地流淌着,只要放手,木盆便会带着孩子飘向远方。
他不知道,能将孩子捡起的那个有缘人,是贫穷还是富有,带孩子是亲近还是冷淡、宽容还是严苛。只要这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正准备放手,他有些顾虑。
这毕竟是他的孩子,战神刑天的儿子!他身上可是流淌着血魂天赋最高的血液。倘若他远超常人的天赋被别人发现,那毕竟招来杀身之祸。
刑天将右手的食指中指相并,轻轻地触在孩子的额头,然后将凝聚的山岳之气缓缓输入孩子体内。这些气息会压制孩子体内的血魂天赋,如果将来他有机会修行,达到一定境界后,他便能冲破这道气息,释放血液中的天赋。
可是他多么希望孩子能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最终孩子随着平静的河水飘远了,他的命运、他的人生终究要由他自己来写就。
昔日热闹而温馨的院子,现在只剩下了刑天一人,还有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烛火,随风摇曳。
院子中的几只母鸡仍然自由散漫地散着步,它们并不知道那个夜里哭嚎不断的小主人再也不会来烦扰它们了。
妻子姜蓠日常梳妆的那面铜镜还在,便宜的梳妆盒内还有些未用完的妆粉;他亲手为儿子做的“摇摇床”还在轻轻地摇晃着,里面还留着逗他开心的拨浪鼓……
这一年的时光,是二千年来,他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
他知道,难逃一死,可他绝不后悔。
现在他脸上挂带着微笑,脑海中洋溢着一家三口热闹而温馨的画面。
黑色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闪电状光亮,持久而耀眼,将天空裂成了两半。随后巨大的轰隆声,如惊涛巨浪般堕天而来,在寰宇之内翻涌着奔腾不息。
天空亮若白昼,雷声震颤大地,像是世界末日。
片刻之后,一道若流星般华丽的红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夜空停在了那座小院子中。
如同火焰般随风摇荡的旌旗,如同鲜血般殷红的铠甲,来得正是四神将之一的朱雀神将和他的赤焰天军。
“参见将军!”朱雀和赤焰天军,双手交叉单膝跪地。在他们心中,刑天是永远值得尊敬的战神。他们的声音一如当年大战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朱雀,你们快起来吧!现在我是天宫的罪人,受不起你们的大礼。”刑天望着昔日里一起并肩作战、死里求生的战友,心中不禁感慨,但是也有一份的同情和遗憾。
朱雀站起身来,借机打量着这个简陋的院子,低矮的篱笆,关靠不齐的柴扉,扭曲干裂的房柱,屋顶随风抖动的稻草…这一切仿佛勾起了他遥远而深刻的记忆,让他心头一颤。
“将军也许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余地?”刑天轻叹道
“只要你能跟我回天宫面见帝释天,在他面前认错,以保天宫的尊严,我们定会替将军求情,保将军一命的!”朱雀道。
“保我一命,那我妻儿的性命呢?依帝释天的性格他会放过他们吗?”刑天道。
“将军……”
“两千年!整整两千年啊!朱雀,你可曾记得两千年前被你抛弃的妻儿父母!”望着无尽的夜色,刑天的眼中,浮现出久远而清晰的记忆,不禁眼中流出了泪水。
两千年前他也曾有过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双含辛茹苦把他养育成人的父母。可是那一次随帝释天出海后,他便在也没有家里的半点消息。更可恨的是,他们在仙岛寻见了长生的秘法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他们想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将军,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守护长生的秘密,获得无终的寿命。”
“我们是获了得长生,可那又如何?这两千年中的每一日无聊往复,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刑天道。
“将军……”
“朱雀,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告诉我,姜蓠现在可好?”天军趁着他外出,将姜蓠带回了天宫,已经整整十天了,没有半点消息。
“将军,姜蓠被囚禁在天宫。目前帝释天没有为难她,说要等到将军和孩子回天宫时一并论处。”朱雀道。
“朱雀我求你一件事情?”他们有超过千年的情分,他知道他的为人,他相信朱雀会答应他的。
“什么事,将军请说”朱雀道。
“我死以后,将我和姜蓠葬在一起,就葬在我们这小院后的空地上。孩子我已送走了,倘若有一天你找见了他,希望你能保他一命。毕竟他是无辜的。”刑天道。
“将军,我答应你。”朱雀坚定地答道,他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但也无能为力。
“谢谢了,朱雀。为了保住孩子的去向,我只能一死。”
刑天转身又看了看这间让他重新拾起温暖的家。他的嘴角漏出了微笑,两千来最平淡而又幸福的微笑。然后他将体中的山岳之气逆息流转,冲破自己的每一处血脉,七窍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