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老者后,他们转身打算离开,一个中年美少妇笑盈盈地迎了过来。这个少妇三十岁左右,身体纤瘦,蜷曲浓密的黑发盘在头顶,用一根钿花金簪固定。她的眼窝凹陷得很深,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淡蓝色的瞳孔,像是一汪淡蓝色的湖水,泛着荡漾不息的波光。
“几位贵客,是否需要驻店!”她用一双极具魅惑力的眼睛,盯着她们,期待着他们的答案。
几个人沉醉在少妇独特的异域之美中,一时竟然没有人回答。
“几位贵客,是否需要住店?”她再次询问。
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彼此,佯装淡定。在吞咽下一大口口水后,尹千落抢先答到,“住,当然住,我们当然住店。”
看着这几个俊俏小哥的羞赧表情,美少妇莞尔一笑,“几位贵客,想必就是南朝荐院的荐生吧?”
“是的,是的我们确实是?”尹千落答。
“不愧为南朝的青年俊才!”少妇夸赞他们,“南朝的水土果然滋润,不像我们凉地,环境恶劣,雨水少,风沙多,养出来男孩子如此的俊秀!”
说着她便转身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客栈,“前面就是我们的店”她领着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跟在后面,他们能看到美妇人长袍下紧致翘挺的小臀。
这里的客栈墙体仍旧是用泥土和草秸堆砌,不同于南方四四方方的房屋建筑,客栈的墙体是圆形的,借鉴了女真族大帐篷的形式,但规模要大的多。这家客店的名字叫做“互拉集”,女真族语意思是“温暖的家”。
客栈的门不算大,门上挂着一张毛毯,毯子上绣着反复的图案,是太阳、月亮和冰雪莲。像这样一幅厚大的毯子,在南朝算得上奢侈物件,只有富商和达官显贵们才用得起。美妇人撩起毯子,把他们请进去。
客栈中的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间有一根巨大的石柱,和周围的六根大柱子,共同支撑着巨大的斜顶。地面上铺着一块巨大的毯子,足足铺满了整个圆形的地面。毯子是蓝色的,绣着花瓣细长的白鹃花。
客人吃饭的地方,沿着中心石柱向外排列,中间留出了一个足够的圆形区域供客人往来。
这里供客人食用的不是桌椅,而是女真人吃饭时用的长案。他们到时几个女真商人正在用餐,他们盘坐在地面上,正用手撕扯着煮熟的羊肉。
客栈的柜台就在中心石柱的位置,一个身穿白色长褂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过来便热情地来招待。他的身材偏瘦,眼窝同样凹陷,但是他的眼睛同南朝人一样,是黑色的。不过他脸颊两侧的胡须格外旺盛,他刻意留着胡须,并把他们打理得很好。
“欢迎各位贵客,欢迎,欢迎!”他欠身双手合十,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很和善。“几位也是来观摩这次的说法大会的吧?”
“是的!”刘回风答。
“那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最好,出了这座小城,到达积石城还要有三四天的路程的!你们最好趁着天色还早,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谢了老板,我们待会儿就去!这里的房间怎么算钱!”刘回风问。
“一间房五十两一晚”
几个人一听,心里紧了一下,看看身边的美少妇突然有种被“诱骗”的感觉。
好在老板继续说到,“这价格按照那些带货的商人算得,他们来的时候要带着马匹和货物,我们要照顾他们的牲口和货物,所以这价格听起来有点吓人。”
“那得多少钱?”几个人战战兢兢的问。
“其实,你们根本用不着付钱,因为你们是荐生,镇北府已经传话过来了,荐生来北地的费用由镇北府报销,你们只需要做好登记就行了。”
“当真都报销!?”尹千落兴致勃勃地问。
“是的,你们分文不用出”
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叶云注意到老板身后的木质酒架,酒的品类繁杂,比临翔阁的酒多得多。因为是南北货物的集散地,酒架上的酒足有五十多种。想到人们称颂的葡萄美酒时,叶云咽了下口水。
老板在账本上书写一番,取出几块木牌,上面写的他们住的房间名称。他走出柜台,带领他们向内院走去。
内院比他们想象的要广阔,出乎意料的是,院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株合抱粗的树。树冠亭亭如盖,日光投过树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树下的阴影里放着十几个草垫,有两个衣着同老板相似的人正在树下打坐。他们盘踞着双腿,闭目凝神,朝向北方面过寺的方向。
他们很安稳地坐定,并没有因为外人的到来,有所动作。
看到这种场景时,叶云他们立即被这种静穆的氛围感染,原本有说有笑的队伍,谁也没有言语,走路时都变得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他们的清静。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老板双手合十,鞠躬行礼,即使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叶云他们也跟着行礼。
内院的客房同南朝的建筑一样,是一个两层的楼房,他们被安排在楼上几间相邻的客房,客房的后面还有一个更加广大的院子。后面是这间客栈的库房和马厩,商人的货物和马匹都安置在那里。
安顿好他们后,老板特意交待他们,刚才在院子中的打坐的那两位,是伦克族虔诚的佛宗信徒,他们正面向北方思过。在凉地,这种思过仪式对佛宗信徒来说意义重大,外人切勿打扰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板走后,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安置衣物。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叶云正好看见端坐在婆罗双树下的两个信徒。他们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像两座石头雕刻的塑像。叶云想,“如果所有的北地人,真的每天都在审视自己的言行举止,检讨自己的过错。那么北地的人民之间岂不是没有矛盾和争斗,是一个和平、祥和的圣地!佛宗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啊?会让那些看似野蛮的,女真族人都能皈依!”
安顿后不九,迫不及待的尹千落便急匆匆地召集大家用餐。其实初来北地,每个人对这里不同的美酒和肉食都有一种期待。
他们来到前面的酒楼,调了一个长案,学着那几个女真族人的样子,盘腿而坐。他们本来想着老板会递上菜谱供他们挑选,没有想到老板直接端上了一只烤好的全羊。几个人看看彼此,被北地的人豪迈惊讶。老板并没有递上筷子,反而呈上了一把刀。意外之余,他们看看旁边的真女人,原来他们把羊肉切成大块后,直接用手拿着,用牙撕扯。
“老板有没有酒水?”尹千落问到,毕竟来到北地,品尝这里的葡萄酒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
“有的,有的!不知道几位要喝点什么?我们这里酒水多的是?”
“葡萄酒,当然要喝你们这里的葡萄酒了!”
其他几个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此同时,听见他们谈话的女真人,用着别口的官话说道,“北地的葡萄酒向来是给女人喝的,而正真的男人应该喝伦克族人自己酿的白干酒!”女真人对着他们微笑,显然是在嘲弄叶云他们。在酒量最大的北地人眼里,他们向来看不惯喝酒时喜欢推脱的南人。在他们心中,这些举动不是正真男子汉的坦荡之举。
“咱们可不是来比酒的”尹千落看着对面坐着的叶云,“可要是来真的,咱们也不怕!老板,你们这里的白干酒,同南朝的白酒比有什么不同?”
“白干酒是我们伦克族人,用自己种的高粱酿的酒,这酒力道极大,而且口干极其猛烈,我们伦克族自己都受不了。但是常年游牧的真女族人,偏偏喜欢喝。而且他们的酒量好的很,几乎每天都在喝!”
“那就来一坛葡萄酒,来两坛白干酒!”说话的时候,尹千落故意拉高了嗓门。这一坛酒足足有二斤多,他们五个南人喝上四斤酒,已经算是不少。那里的的四个真女族大汉的长案上也不过摆着两个坛子而已。无论如何,他们都不算丢人。
真女族的商人听得懂他们的谈话,便对老板喊到,“再来两坛子酒,刚才的两坛子酒刚好解解口渴!”说完他们看向叶云他们,端起手中的酒碗一干而尽。
“嚣张,太嚣张了吧!要不然咱们杀杀他们的锐气!?”尹千落再次看向叶云,寻求他的意见。
“哥,你想逞强就算了,怎么还得别人替你出力!”尹千伊不高兴撅着嘴说。
叶云也回应,“算了吧,咱们尝尝这里的酒就好!”
“唉,那就算,犯不着和他们较劲!”尹千落说。
尽管他们说得很小声,女真商人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其中的一个女真商人站起来,他长的很高大,比尹千落还要高半个头,面颊浑圆宽大,肥大的肚子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他张开沾满油渍的嘴,手里拎着半坛子就向他们走过来,“哼!你们南朝的男人可算不得男人!”说着,那女真商人便拎起手中的半坛子酒开始往嘴里送。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滴也没有外露,其他的几个真女族人在一旁助威,他们敲打着桌子,嘴里吆喝着,打一下,吆喝一声,气场十足。
那真女族的商人喝完酒后,身子向后一倾,马上左脚向左后方倾了一小步,稳住身子后,用袖口擦了擦嘴边的酒水和油水,然后和其他的女真族人开始庆祝。
“这才是真正的喝酒,这才是正在的汉子!”那女真人对他们几个说到。但是这种事情显得很怪异,像是几个邪恶的坏叔叔,在向几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展现他们的恐怖威严。
那个喝酒的女真人,在大获全胜后,转身回去,很明显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晃动,他在尽力地维持身体平衡。其他的几个女真族人在替他担心,他们甚至想要站起来把他搀扶住。
同时,其他几个荐生将目光转向了叶云,“快看,他已经开始晃了,看来酒量不行啊!”
尹千落随即附和,“对对!杀杀他们的威风!”
在叶云心中,一坛酒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小量。他没有多说,站起身来,拿起一坛酒,打开塞子,便往嘴里送。
原本得意洋洋的几个真女族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完全愣住了。白干酒的干烈程度,远超过其他白酒,刚才喝酒的那个,是他们里面酒量最好的,能喝下半坛酒强忍着不倒,已经算是奇迹。可是当下这个少年敢提着整坛酒喝,怕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
叶云把酒灌在嘴里,那酒果然干辣的不得了,比深潭寒不知辛辣多少倍,瞬间他的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被刺激的生疼。但他还是强忍着,像刚才那女真人一样,一滴不漏的将酒灌入口中。喝这种酒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这种慢慢喝的喝法,只是更加延长了他的痛苦,他喝最后几口酒时,已经浑身通红,出了一身热汗。
喝完酒之后,他很庆幸自己还算清醒。等到他慢慢地把酒坛挪开,想要做下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开始旋转,脚步开始飘逸,然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