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法国梧桐点缀着清秋将要来临的萧瑟,偶尔热辣的太阳照耀着发烫的土地,烤得空气都变了形。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大城市所特有的车水马龙掩盖着灯红酒绿,黑夜的魔爪一旦开启,黑暗就堪称无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慕白懂得想念这个东西,大概是第一次失眠,望着空洞的天花板;又或许是那次看着柳树依依,独在异乡没了脾气。
总之,禾萱和顾慕白没了交集,顾慕白也没了精神气。
他总是发呆。
老师讲课的时候发呆,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发呆,叶子落下的时候也发呆,甚至遇到流浪狗也会发呆。
顾慕白的学校有很多流浪狗,有一只让人印象特别深刻,用顾慕白的话说,就是一个无可奈何一脸惆怅的中年老男人。
顾慕白偶尔会喂它东西吃。
它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像个孩子,顾慕白想起了禾萱。
禾萱吃东西也像个孩子。
燥热的夏季过去,就剩下白露为霜的秋季,顾慕白没有佳人在侧,更没有道阻且长。他自己就在水中央,却没有禾萱为伴。
他思考着,反思着,头痛欲裂可又没有眉目。
他更像是一个失败者,一事无成心有不甘,对自己诸多埋怨。
微风从来都是按照剧本一样沁人心脾,顾慕白刚伸出一只手,没来得及感受到轻柔的风,就被同宿舍一个大汉拉到了球场。
球场上弥漫着一如既往的荷尔蒙,汗水更像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顾慕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苦笑一声,摆摆手逃离了那个拥有引力的磁场。
因为成长,有时我们不得已要放弃一些东西。
顾慕白也在经历,放弃他应该放弃的。
九月在军训和燥热中悄悄溜去,没有军训的顾慕白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一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自我排斥的无力。
风带着雨,夹杂着落叶飘下,顾慕白啃着包子喝着粥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很热闹,可不让人感到寒冷的温度他怎么也感觉不到。
十月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月份,当顾慕白看着电视上国庆大阅兵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为即将蔫了的野草增加了一点生机。
白静发来一串消息:你跟禾萱还有没有联系?
顾慕白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某个节点好像已经回不去了。
他回复了两个字,没戏。
顾慕白很像知道他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可他又不知道他自己在想什么。那个时候第一次听薛之谦的歌,一首《绅士》把顾慕白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差点喷薄而出。
十月份的校园充满了恋爱的气息,新旧掺杂的小道到处都是腻腻歪歪的情侣,顾慕白有时也会细致的看一眼,有点羡慕,又有点毫不在意。
应邀而来的十一月忽的寒冷至极,顾慕白看天气预报说台风登录,南方的天气阴雨连绵没有停雨。
禾萱不喜欢下雨,顾慕白也不喜欢下雨。
许嵩的那首《素颜》里有句歌词叫“当年素面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禾萱是喜欢不化妆走在雨里淋雨的女孩子,顾慕白是不喜欢禾萱走在雨里淋雨的男孩子。
他曾很认真的以为,他可以保护她一辈子,后来相隔万里,才发现空间也算是一种莫大的限制。
限制人们的,还有内心的抗拒。
当顾慕白走过庄严朴素的行政大楼时,忽然想起了猥琐哥说别忘了给他回电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猥琐哥还在梦里跟美食缠绵悱恻,这通电话显然打破了他大吃特吃的美梦。
“喂,怂白,怎么了?”猥琐哥用及其不爽的语气质问顾慕白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复制粘贴了一段“毒鸡汤”发给了顾慕白。
复制粘贴的原文如下:
别有事没事跟别人诉苦,这世上能感同身受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听听也就烦了,还有少部分人会当做笑柄到处去宣传。
当顾慕白看到猥琐哥复制粘贴的这条很毒很毒的鸡汤时,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索性假笑一下权当敷衍。
“哎,就一个女生,一场恋爱,用不着非得搞得自己寻死觅活怨妇一样吧哥们?”猥琐哥以他一贯的话风说出这句话,电话那头的顾慕白沉默了很久。
屋顶上的飞机掠过,配上叽叽喳喳的鸟鸣,没有风一动不动的法国梧桐,动静结合的画面反而让顾慕白想到了一个词汇:选择。如果说一切都是选择的结果,那一切似乎也就都说的通了。顾慕白摇摇头,又看了一眼庄严朴素的行政楼,慢慢的走过一棵又一棵的法国梧桐。
梧桐叶也开始泛黄了。
“猥琐哥先这样啊,我还有点事,我没事,你放心吧哥们好着呢。”说完这句话,顾慕白就慌忙挂断了电话,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作业没写完。
在作业跟猥琐哥之间,显然他爱作业更多一点。
没事的时候顾慕白喜欢去晒太阳,跟他志同道合的还有一只流浪狗。顾慕白看着它,仿佛看到了落魄的自己一样,忍不住多拍了几张照片。那只狗也很识趣的摆了很多姿势,顾慕白看看它,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我们总是会很轻易地被陌生的人或事物感动,有时候最懂你我的,可能并非最亲近的朋友,而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实践表明,人往往对怀有善意的陌生人更容易放下自己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