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宜听了青芸的禀告,转过身来,脸色冷冷的,彩临不卑不亢,迎着她的审视。
“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彩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清宜静静注视着彩临。彩临先前是陪嫁的丫鬟,柳氏身边忠心耿耿的臂膀,已经二十五六了,过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嫁人。
府里人都说,彩临是贪恋大丫鬟的职位,因为主母的缘故,执掌内府中之事,很多人都巴结她,如今她穿戴都比别人好,又有那股气度,无上风光,俨然是一个尊贵的副小姐。
可是徐清宜知道,这些还是次要的,彩临,是真的忠心耿耿,是娘亲的好臂膀。尽管徐云柔多次打点,可彩临总是面上过得去,实际上,一颗心还是向着柳氏,从未转移。
这一次冒险把徐清宜从凌云庙带回来,足可以见彩临的细心和大胆。
“这件事的始末,红蓉如何进了父亲的书房,父亲又如何想要纳妾,老太君如何帮扶,还有我二姐姐,她有没有推波助澜?你一一说来,我听着。”
一般女儿家是难以过问父亲的事的,没有这个礼,也没这个说话,甚至可以算得上,以下犯上。
倘若传了出去,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插手父亲纳妾之事,委实失了身份,辱了名声。
可是徐清宜不在乎。她就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彩临见徐清宜毫无惧色,自然也很是钦佩,当下便道:“是。”
她整理了思路,娓娓道来。
*
徐清宜因受到老太君责罚,前往凌云庙清修思过。
她才走了没几天,徐云柔便开始作风使浪,拿出手段来,又是装可怜,又是讨好,因为生得楚楚可怜,除了徐清宜,别人的嘴也没她甜,再加上,她毕竟是在徐府生活了这么久的娇小姐,所以很快便赢回了老太君的心。
徐令芳已出嫁,徐知宁太谨慎,徐玉娇太鲁莽,都没有徐云柔知情达意,嘴甜力柔,就连捏肩膀捶腿,都能让老太君刮目相看。
徐云柔原本就是出色的,只不过徐清宜回来后,压住了她的风头,又掀开了她伪善的面纱,所以徐云柔才败了下去。
可是徐清宜一走,徐云柔心思活泛,便每天又开始点眼地孝顺起老太君来,日日茶水饭食,熬汤做菜的,贴心又温柔。
老太君年纪大了,又有些头痛脑热的,有个又漂亮又嘴甜的小孙女儿在身边哄着照顾着,人都是有感情的,时日一长,难免偏了心。
而且,又有二夫人和红蓉在旁边逗趣,吹耳旁风。
就像彩临是柳氏的得力臂膀,白芍,红蓉也是老太君的得力臂膀,一样的受人尊敬,风光无限,堪比副小姐。
红蓉一直睡在老太君的外间,夜里服侍茶水,陪着说话,念经,都是红蓉。
因而红蓉吹起耳旁风来,极易令老太君相信,她几次三番地夸徐云柔,老太君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满意的。
所以,徐云柔从前三番五次污蔑徐清宜,害死大丫鬟红霓,欺负庶妹,竟一笔勾销了。
如果只是如此,倒还不打紧。
都是徐府的孙女儿,如果徐玉娇也嘴甜,懂得哄人,老太君也会喜欢她的。徐云柔懂得拿捏人心,哄住老太君,也在意料当中。
可是万万没想到,徐云柔为了报答红蓉,竟将红蓉送到了父亲的侧院。
没有人知道红蓉是怎么进去的,可是彩临知道。
因为那几日主母身上不好,需要静养,徐正清便睡在侧院,因为官中事忙,日日都忙到大半夜。主母总担心老爷饿着,吩咐彩临,每到子时一刻便送夜宵过去。
子时的更已打过,彩临因为睡着了,醒的晚,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她匆匆忙忙提着食盒,却看到徐云柔带着丫鬟站在侧院不远处,彩临心中奇怪,走了过去。
“二姑娘这么晚了,来找大老爷有事吗?”
徐云柔回过身来,看着彩临,笑着道:“我不是找父亲,是在等你呢。”
“等我?”彩临狐疑地看着空无一人的侧院,暗想守夜的人都不在,便道:“那等奴婢先将夜宵送进去,等出来了,再和姑娘说话吧。”
徐云柔身边的红兰见彩临要走,忙冷笑一声,道:“怎么,彩临你素日在母亲身边当差,当出脾气来了,往日还与我们姑娘互称姐妹,今日连跟你说两句话都说不得了么?果然是被三姑娘收买了么……”
“红兰,你说得这话,不仅侮辱我,更侮辱了三姑娘,看我不回了主母,打你板子!”
“那你倒是回去呀,反正我不怕,是你不尊敬二姑娘在先,我没错。”
红兰双手环胸,趾高气昂。
红兰胡搅蛮缠,彩临气了个仰倒,正想往回走,要去回柳氏,可转念一想,这院子静悄悄的,气氛不对劲,她不能走!
彩临不卑不亢,只道:“红兰,你言行有失,主母已经睡下,待我明日去回,必定惩戒你!”
徐云柔连忙上前来安抚彩临:“彩临,你别生气,红兰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三没四,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让她备下席面,请你一叙,非给你赔礼道歉不可。”
“不必,只要她别再乱说话才好。姑娘请让一让,奴婢有差事在身,恕奴婢失礼,先行一步。”
可是主仆俩非拦着彩临说话,彩临越发奇怪起来,提着夜宵,直往里面走。
徐云柔连面子都顾不得了,拉着彩临的衣服:“不准进去!”
彩临急了,侧院里没有小厮也就算了,徐云柔这么晚了出现在这里,还鬼鬼祟祟的,不让她给大老爷送夜宵,那屋里,准是有什么人在!
她当下便狠狠抓住徐云柔的胳膊,往后一甩,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徐正清的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一开,徐云柔顺势往后倾倒,好像被彩临狠狠一推,摔在了台阶上。
红兰尖叫一声,连忙去扶徐云柔:“姑娘!”
“你们在闹什么?!”徐正清站在门口,大喝一声,吓得彩临,红兰连忙跪下。
徐云柔也跪在地上,可怜兮兮道:“父亲,都是柔儿不好,想着您睡下了,彩临送夜宵会打扰到您,便拦了一回,可是彩临却恼火起来,就,就……”
彩临却没听徐云柔在说什么,她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徐正清身边的女子。
大惊之下,彩临愤怒地喝问:“红蓉,你在这里做什么?”
红蓉一身雪白寝衣,微微一笑,娇滴滴地倚着徐正清。
她头发松松挽着,鬓边几缕长发,随风而动,西子捧心,虽不算倾城倾国色,但正是被男人滋润过后,一副娇花玉露的妖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