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蘅一鼓作气,将前世的遭遇和盘托出。
不过就是捡重要的大事说了,小的受委屈的地方,她怕哥哥担心,就忽略没说。但宁淮荀何等聪明,猜也能猜到妹妹的难受之处。
“这么说,你代云瓷下嫁,陈逡安那小子不仅没珍惜你,还娶了云瓷做嫡妻,逼你做妾,最后还惹怒了新帝,导致陈府满门抄斩,大火烧宅……陈逡安,看那小子的模样,文弱矫情,自命清高,就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货,斩杀于殿前真是便宜他了,狗/日的死不足惜!”宁淮荀怒容满面,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烛台掉下去,蜡烛摔得粉碎。
宁云蘅杏眼微润,歪着脑袋,觉得哥哥好像弄错重点了,纠正他:“哥哥,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你!你快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宁淮荀左思右想,实在没想到:“都是陈逡安懦弱无能,气得我都没仔细听后面的。你方才说我也死了,我如今在私塾里进学,等待参加明年科考,并未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可能激怒皇家。”
也是,前世哥哥就很少跟她讲自己的事情,怎么问都不开口,现在哥哥还是少年,又怎么知道自己将来会做什么呢?宁云蘅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糊涂了。
宁淮荀还在为陈逡安的事情生气,宁云蘅担心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再三让哥哥许诺,要他安安稳稳读书,就算报仇,也要等有了实力再报仇。
为了让宁淮荀重视这件事,宁云蘅甚至让他用她的幸福起誓。宁淮荀最心疼自己的妹子,妹子才经历了一场炼狱折磨,好不容易转世,重新回到他身边,怎么能再随便以她的幸福做赌注?打死宁淮荀都不肯!
宁淮荀用自己的仕途发了重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让妹妹放心。但是嘴上说不会怎么样,实际上,他想一拳揍死陈逡安那小子。只不过,不能让妹妹知道。违背誓言什么的,比起让妹妹舒心,算不得什么。
临走之前,宁淮荀又想到一件事:“有个地方很奇怪,你说陈府被抄斩,是在淮安侯逼宫之后……”
宁云蘅想起那个站在自己面前,拿走长命锁的陌生男子,当时太过伤心,没看清楚他的相貌,只觉得气息清朗,贵气卓然。他是淮安侯吗?
“淮安侯逼宫,哪里奇怪了?”
宁淮荀眉头微皱。
“大陵朝,并没有淮安侯这个人。”
……
翌日。
宁云蘅躺在床上,早早就醒了。没办法,前世因为操持家务,料理府务,早早就有媳妇婆子等在房外,要么回事,要么拿对牌,繁杂无比。她虽最爱睡觉,但嫁入陈家后,睡懒觉的习惯竟硬生生改了。
是以现在窗纸刚亮了些,她便醒了。
醒来无事做,她仔仔细细又想了一遍前世的遭遇,心里微微有些堵:这辈子从未亏欠过别人,就因为处处忍让,反而落得了家破人亡的下场。她错了,大错特错,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就是让她改错来了。
哥哥说大陵朝没有淮安侯这个人,宁云蘅怀疑,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重生,前世的某些事情,或者某些人,也同样改变了。如果没有淮安侯,是不是就不会有逼宫呢?没有逼宫,哥哥也不会死了吧?
宁云蘅对这些暂且不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周围还很安静。昨日大雪,一般院子里,一大早便要除雪打扫,煮水烹茶,但她的院子,丫鬟们却怠懒动,一个比一个懒,半天也没热闹起来。
只有封妈妈和花佩早早起来,正在烧茶,怕惊醒宁云蘅,低声说着话儿。
身为庶五女,她的院子,不仅最偏,而且因为没有姨娘庇护,也没有多余的进账,父亲不疼,祖母不爱,越活越靠边站。院子里的丫鬟们最爱糊弄她,明里暗里不好好做事,一让做事,就欺负她绵软,反正就算她告状,左右也不敢闹出这个院子。
因为宁云蘅从前最要脸了。
前世的她,身为庶女,做小低伏,又顾忌着不给哥哥惹麻烦,但凡能忍的全忍了,脸面做的齐全。宁云瓷就不必忍,在祖母和父亲面前,要多闹腾就有多闹腾,骄纵跋扈,欺负庶妹,不仅没有得到惩罚,反而还受到重视。
她们中间不止有嫡庶之分,还因着,宁云瓷的嫡母是甄氏,母家乃江浙盐务,有权有势,背靠大山好乘凉,而她的母亲是妾室姨娘,还死了。
宁云蘅心里浮起一抹凉薄。
嫡庶,嫡庶,宁云瓷那样尊贵的嫡女都不要脸,抢占妹妹的良缘,害死妹妹的儿子,她做为苦主,要这脸做什么?能吃吗?
眼看着窗纸上清光越发亮了,宁云蘅心里拿定主意,叫了声:“花佩。”
花佩和封妈妈进来给宁云蘅梳洗打扮,拿香胰子洗了脸,青盐擦牙,花佩抱了梳妆盒出来给宁云蘅梳头,封妈妈去寻衣服。
梳完头发,花佩用头花点缀,拿大珠花压住,只是少了像样的首饰。在盒子里挑拣片刻,花佩拿出一只青色的钗,钗头是玉做的,品样普通,戴在头上也只算个首饰罢了。
宁云蘅摇了摇头:“太素了,再捡别的来。”
花佩闻言,有些惊讶,姑娘不是一贯喜欢素样吗?更何况,今日只是在家里,又不出门……
以前花佩梳了时兴发髻,给她戴了稍微鲜亮的首饰,宁云蘅就会拒绝。因为但凡她出色些,便会被那些姐妹们打压,反而不好。久而久之,花佩知道了姑娘的喜好,只管往不起眼打扮。就是二少爷送来的首饰,她也不用,二少爷来问,姑娘只拿“暂放着”“日后再戴”来搪塞。
私底下还有丫鬟议论,说宁云蘅虽是小姐,可是每日灰扑扑的,把她往丫鬟堆里放,倒分不清谁是丫鬟,谁是小姐了。
花佩正纳闷,却见封妈妈抱着衣服出来,欢喜道:“姑娘说素了,怕是想通了,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就说我们姑娘这般好看,天天穿得那么素,白糟蹋了这脸。花佩,我记得荀哥儿送来的首饰有不少好的,都给姑娘戴上。我也给姑娘寻套好衣裳,这套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