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文是晚上回家才知道徐清宜挨打,还要去家庙一个月的事。
他一听,便急了,径直到了徐清宜的院子。众丫头都知道他打过徐清宜,都紧张起来,不让他进,直到青芸出来,才带了他进去。
徐德文抱怨:“怎么你们院子里的丫鬟看见我都跟见了鬼一样,死活拦着不让我进。”
青芸淡淡道:“少爷是有前科的人,我们都怕你打姑娘,所以才拦着。”
“你没告诉她们我现在不打人了吗?”
“难得少爷改邪归正了,不过这话只能由姑娘吩咐,我帮不了少爷。少爷要说,自己去找姑娘说吧。”
青芸依然软硬不吃,徐德文早就见识了,当下并不十分气恼,因为啃铁板,铁板不动,自己牙反而被磕飞两颗,赔本的买卖,不做。
见到徐清宜,再看到她那只包成粽子一样的左手,心里泛起点点心疼,道:“怎么打成这样的,谁打的,我去找她算账!”
徐清宜看了他一眼:“娘亲打的。”
一听是母亲打的,徐德文登时降下声音,嚅嚅道:“必是老太君吩咐的,幸而是母亲动手,若是别人,只怕还要再包高一层。”
说着,又皱眉道:“你说你,一天天的就不让人省心,早让你不要那么骄傲,多善待别人,你非不听,现在好了,终于被打了一顿,看疼得紧,以后长教训了没有?”
这大哥,不来倒好,一来便咋咋呼呼的。
徐清宜原还想好好跟他说话,一听他又在责备自己,心里委屈,扭过头不想理她。
徐德文问青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芸便将今天的事告诉他,又说了一句:“我们姑娘挨打,柔姑娘功不可没。”
如果放在以前,徐德文肯定问也不问,便要护着徐云柔,但是今日,他终于有了些长进,没有当着徐清宜的面,夸徐云柔做得好。但是,两边都是妹妹,徐德文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安慰徐清宜。
徐清宜反而道:“大哥,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柔姐姐不管有意无意,都跟她没关系,你也不必为难,我心里并不怪柔姐姐。但你也别拿大道理来说我,我心里正烦闷呢。”
徐德文见她这样说,识大体,懂道理,心里倒觉得有些可疼,便道:“那大哥给你解解闷。我从外面吃酒,他们送了我一些竹子编的玩意儿,倒是可爱,你瞧。”
说着,拿出一些竹灯笼,小竹篮,竹子草,竹蘑菇等,嵌着金丝银丝,或是小粒玉石点缀,与寻常野玩意儿不同,精致小巧,玲珑可爱,徐德文献宝似的放到徐清宜面前。
徐清宜果真被吸引了目光,露出笑容,一个个拿在手上端详,把玩。徐德文见她喜欢,道:“都送给你了,自己玩吧,不玩了,赏给下人也好。”
徐清宜巧笑倩兮,仰着脸道:“谢谢大哥,我很喜欢!”
看见徐清宜笑了,徐德文也不由得一笑:“你喜欢就好。”
说着,便要回去了,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转头道:“你在家庙里,要是少什么,就派人跟我说,我叫人给你带去。上次那个十香清凉丸吃完了吗?我再派人给你送点来。”
徐清宜见他巴巴说起这件事,心中一暖,道:“多谢大哥,不必送来,让青芸跟你去取就好了。”
一时,两人去了,青芸取了清凉丸,给徐清宜看过。也不知大哥怎么想的,竟拿了好几瓶来,徐清宜笑道:“只是去一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哥怎么给的这样多?”
青芸道:“我也是这么说呢。可是少爷硬塞给我这么多,还给我拿了个信封,叫我不要偷看,交给姑娘。我说少爷也太小看人了,打量我是什么人呢。少爷却没发火,反而叫我不要生气,说自己说错了话……怪怪的,下若是再取什么东西,姑娘可别派我去了吧……”
徐清宜笑道:“你方才若是不去,我也不会强逼着你去呀。”
“我是看绫纱瞒着,小丫鬟们又怕打烂了……姑娘,你怎么又在取笑我?”
“哪有。”
一时笑闹之后,徐清宜拿过信封,一看,竟是两张百两银票。她微微吃了一惊,大哥不会拿错了吧……
青芸见了,也吃惊道:“确实没有拿错,少爷郑重地交给我,让我不要弄丢了,否则就是把我卖了,也值不得……”
绫纱叹道:“大少爷疼起妹妹来,也是大手笔了。姑娘,咱们日后还是不要叫大少爷榆木疙瘩了罢。”
徐清宜看着银票,想着自己那榆木疙瘩的大哥终于有所改变,不由得笑靥如花,颊边露出两点梨涡,十分可爱。
一时,徐清宜半靠在榻上,看着绫纱和青芸打点行装。
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半闭着眼睛休息,只听绫纱道:“老太君到底是疼爱姑娘,只打了左手,姑娘的右手还是能动的,要是两只手都打了,疼不说,还不方便。”
青芸道:“依我看,这倒不是疼不疼爱的问题,老太君留着姑娘的右手,是为了让她罚抄家规佛经。若是真的疼爱,只消老太君一句下不为过,这件事就翻篇了,又怎会闹得这样大。”
这妮子,还这般直言直语的。
绫纱忙拉了拉青芸,悄声道:“你就专爱挑理,我这会儿提起老太君的好,是不想让姑娘伤心,你怎么非要反着来呢……”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事实归事实,可要想着姑娘别难受……”
徐清宜听着两个丫鬟讨论,自笑了一笑。白日乱了一场,她只想到老太君会生气,倒没想到,老太君会这样生气。
真如青芸说的,若是往常,老太君一句“下不为过”,也就翻篇了,偏偏头一回遇上,就狠狠罚了她一通,害的母亲也挨了训,舅舅也轻易见不到了。
她让青芸把舅舅拿的东西带过来,自己擒在掌中,默默把玩着。
那是一个竹木兼精铁所制,半臂大小,有枪头,有孔洞,还有机括。另有几把小小的钢钉,在烛光下闪着寒光,锐利逼人。
青芸走到她身边,跪了下来,帮她捶着腿。她看不懂舅爷做的这个东西,好奇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
徐清宜道:“弩枪。”
“弩枪?是用来做什么的?”
徐清宜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青芸。
弩枪,自然是用来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