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芸也明白了,扶着徐清宜躺在床上,脱去外衣,再盖上被子,顺手从一旁的花盆里捻了一些黄土,搓在手心暖化,涂在徐清宜的脸上。
黄土的黄,跟病人生病后,脸上的苦黄相似,抹在哪里,哪里便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病气,黄溜溜病殃殃的。
方才还娇嫩雪白的小脸,被黄土沫儿擦过,徐清宜小脸瞬间变得黄黄的,脸色暗淡,精神不济,再闭上眼睛,她再装一装虚弱无力,可真的是濒临死亡,进的气比出的气多,怎么样也救不回来了。
“我扮得怎么样?”
“天衣无缝。”
外面还在叫门,绫纱见她们准备好了,便一咬牙,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眼眶立刻红了,走到门边,开了门。
静云师太带了两个小尼姑进来,其中一个小尼姑正是静莲,另一个小尼姑是静能。进了房,静莲一脸焦灼,又不好去看徐清宜,只问绫纱。
“姑娘还好么?”
绫纱只拿着帕子,魂不守舍,神色暗淡地摇了摇头,一眨眼,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儿便潸然泪下。
静云师太只是伸着脖子看了一看,见绫纱如此,心里也做不得准,便笑着道:“姑娘到底怎么样了,你们也说一说,别光顾着哭呀。”
只听青芸在里面道:“是谁在说话?”
静云道:“是我。”
青芸平时是个强硬的人,这会儿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恨道:“师太,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这起子人,害死了姑娘,等着老太君跟你们拼命吧!”
静云师太一听“死”,料想青芸这死丫头骗她,说不能够。
青芸一把掀起帘子,恨道:“你们不信,自己来看吧!”
静云果然上前去看,只见徐清宜脸色不同往日,黄中带红,憔悴不已,昏昏沉睡,怎么都叫不醒,显然是病得极重了。
静云心中吃了一惊,还想再摸一摸她的身上,被青芸一把打掉!
青芸推开静云,冷笑道:“姑娘清白来,清白去,岂容你的脏手触碰?”
静莲和静能也看了,一个立刻落下泪来,一个吓得脸色苍白,惶恐地看着静云。
静能心中怎能不怕,她心中想到:“作日我就说姑娘病得厉害,提醒师太早点去请郎中,可是师太就是不放在心上,现在姑娘要死了,自己人小力单,只怕也活不了了……”
想到这里,悲从心来,也不由得大哭起来。
青芸将她三人推出卧室,声音都气变了:“你们眼泪且先留着,等见了老太君,发落了,随你们哭去,别在这里扰了姑娘的清净。”
静云见青芸神色已经变了,道:“姑娘福大命大,哪里就死了呢。昨日我让听了师姐地吩咐,连忙叫静能去请郎中来,谁知静能贪睡,派了个不知道路的小尼姑去了。那小尼姑在山里转悠了半日,现在还没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怕被狼叼走了也未可知。静能!”
静云师太虽然平时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是一喝之下,静能也不由得打了个颤儿:“在。”
“你现在亲自下山去请郎中,快去,迟了一刻,姑娘出事了,都在你身上。”
静能吓得两股战战,哭着道:“静云师太,我,我……”
“还不快去!”
静能不敢不去,可是青芸一把摔了帘子出来,怒喝一声:“站住!”静能吓了一跳,只得站住。
青芸转过身来,一身寡淡青衣,长眉锐利,两眼红红的,头发也糟乱了,对着静云臭骂道:“你们这起子东西,说去找郎中,却故意派了个不识路的小尼姑去,姑娘熬了这一夜,病得死去活来,我们急等苦熬,盼着人来救命。结果你们这会儿才认真去请郎中,还妄想把责任推在小尼姑身上。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尼姑,苛待姑娘,谋财害命,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逃!”
静云冷笑道:“青芸,庙里生活清苦,你心里怨气大,我理解,可你想污蔑人,那也不能够!”
“不能够?好,好,我这就去请静念师太!看看能不能够!”
静莲平时和她们主仆三人关系好,看到徐清宜病得要死了,早就哭了,听见青芸这般说,忙道:“姐姐守着姑娘吧,我去请静念师太来!”
说着,飞毛腿似的跑了。
静云原本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想让徐清宜吃个大苦头,只盼着高烧烧坏脑袋才好。可是今日粗粗一看,烧坏脑袋倒是其次,徐清宜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出得气比进得气多,显然是救不得了。
她心中焦灼,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静念师太来了。
静念还没进来,便听到里面的哭声,早就有不好的预感,等到了里面,看了徐清宜的样子,心中也惊慌得很。
这毕竟是徐府的嫡三小姐,送到凌云庙,只说清修,平素也让她吃点苦头,可从来也没说清修死人的事情发生啊!
“师妹,昨夜你不是请了郎中吗?人呢?”
静念一问,静云少不得回答道:“昨夜静能派了个不认识路的小尼姑下山,这会儿,这会儿怕是迷路了,还没来……”
静能哭着道:“昨夜我本要亲自下山,可是静云师太非要派那个小尼姑去,我求了半日也不让我去,这会儿怎么又摊派到我身上……”
静云脸一阵红一阵白,当下打了静能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喝斥道:“不是你是谁,反正这件事交给你做的,跟我没关系!”
静能又疼又气,嚎啕大哭起来,静莲因为跟静能交好,只得过来帮静能。
一时争执起来,静念虽然贪婪无度,可并不是一个蠢人,听见她们争执,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当下懊恼不已,又怕她们抖落了什么,喝道:“都给我闭嘴!”
静云师太跟小尼姑争执,早就丢了脸面,直到被喝斥,这才意识到什么,红了脸。
静念师太皱眉,看着静云师太,又是气急,又是恼怒:“师妹,你真得是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