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并竹先尝试推了一下门,推不开来,里面肯定是被紧紧的锁上了,好你个封一,你做得出来,我也做得出来,她放开态度,抬起脚重重踢在门板上。
咚的一声巨响,铁行彻底石化了,眼前这个人是柳姑娘吗,真的是柳姑娘吗。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柳并竹踢了一脚还不够,接连又是三四脚,那扇门还真算结实,屹立不动的样子。
要是换了个人,铁行早就过去把人拦腰一抱带走了,可是他怎么抱柳姑娘,还是在城主的眼皮子底下,他只能默默的看着。
柳并竹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她的脚尖疼得要命,肯定是踢破了指甲,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被人这样对待了,没有人珍惜她,她做什么还要珍惜自己。
屋子里熟睡的楚楚被惊醒过来,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差点一翻身直接滚落到地上,推门出来见到柳并竹披头散发在那里踢门,她连忙揉眼睛,噩梦,肯定是噩梦,柳姑娘怎么可能踢门呢。
“柳姑娘,这是老婆婆的家。”铁行想了半天也就能想出这么一句了。
柳并竹像是完全失控了,老婆婆的家又怎么样,人家都有家,人家都有亲人,只有她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琉璃山,什么琉璃仙,都不是她的,都不是她的,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就不是属于这里的,她就是一个外头误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楚楚朝着铁行先使了个眼色,你先去安抚一下老两口,别让他们以为好心好意接待了一个疯子,柳姑娘是不是中了蛊虫的毒,否则也不能这样吧。
柳并竹还想再踢的时候,屋门从里面被打开来了,她的脚根本收不住势头,一脚踢在席琰的大腿上,席琰倒抽一口冷气,这还是已经踢了好几脚,没什么后劲的情况下,要是一开始就被踢中,大概能把大腿骨头就交代在这里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柳姑娘还有这个劲头,让他真是刮目相看。
“你让开。”柳并竹的脸色很不好看,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自己出来,弄个人挡着门算什么,算什么男人,“好狗不挡路。”
席琰听了这一句话脸上就像打翻了调色盘,那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齐全了,偏偏他还听到身后的楚楚还嗤笑了一声,他一世的英明,一世的风流倜傥都被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没天理啊,居然说他是狗,明明也不是他惹恼了她,更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他来背锅。
柳并竹像是猜测到他的想法,眉毛动了动,似笑非笑看着他:“跟着你们家公子,你们就是一群背锅的,只有他图个轻松自在罢了。”
说完把席琰推开,准备要进去了,席琰哪里肯让开,就这样直挺挺的堵着路,柳并竹从上到下看看他:“你不让路的话,我还是会下死劲踢的,你会比门板更硬实吗?”
“柳姑娘,你讲不讲理,大半夜的突然这样闹腾起来,这里可是别人的家。”席琰还想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能够略有收敛。
“我讲不讲理,你问我讲不讲理?”柳并竹的笑容变得更加清冷,配着她的花容月貌,看得席琰有些心底发慌的架势。
好男不和女斗,他表示深深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要是这会儿和柳并竹吵起来,真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一顿,他绝对是不能还手的,本来想想她那个纤细的身材,还不觉得会有多疼,刚才踢门的那个狠劲儿,他想了想,还是放弃掉了。
“柳姑娘,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席琰作为耀城的第一谋士,一开口就是想好后面所有的理由,只要柳并竹给他机会,他可以说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够就两个时辰,反正说到她心满意足为止。
万万没有料到,柳并竹没有再吵,也没有说让他闭嘴,她的眼圈一红,豆大的眼泪噗噗往下掉。
席琰心里只狠狠的飘过了两个字,糟了!
柳并竹以为她没受什么委屈的,不就是明明相处的很好,被人一句话就开发到十里地外吗,不就是在茶棚被不知身份的人盯上在客栈差点被掳走吗,不就是一直在赶路,脚底都长出血泡了吗,不就是,不就是……
她越想越难过,哇得一声彻底哭开了。
柳并竹这一哭,席琰的双腿都软了,赶紧用双手抱住了门框,老天爷啊,救命啊,他千算万算,自以为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没有想到柳并竹没有进门就开始哭。
要知道这是耀城的大忌,这么些年了,一直都没有再触犯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席琰,席琰。”穆一封艰难的开口,他本来都在和旧疾竭力抗争,维持着头脑中最后的一丝清醒,他不能够被这些掌控了,已经相隔这么多年,他必须要走出来。
席琰看样子是想扑上来,捂住柳并竹的口鼻,如果捂晕过去,会不会效果好点。
“席琰,到底是怎么回事……”穆一封吃力的又问了一句。
席琰没有准备好,柳并竹已经都快爆发了,她的人已经在这里了,他居然还问是怎么回事,这是想彻底划清界限还是想怎么样,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席琰眼睁睁发现,他非但没有阻止柳并竹,反而被她从门框边拽出来,然后抛弃在门外,柳并竹就这么进去了,进去还不算还把门给关上了。
门板碰的一声,毫不客气的拍在他的脸上,疼,疼,疼,席琰蹲下来用手捂住脸,他的鼻子大概都被拍折了。
柳并竹看看这一间屋子更大些,怎么灯光这么晦暗,她都看不见封一在哪里,人呢,你人在哪里!
“席琰,把外面的人先赶走……”穆一封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柳并竹顺着声音就看到他了,走过去把灯芯剥的大点,屋子里一下子光线变得特别好,让她可以仔仔细细看清楚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的温柔,让她放下心口的防备,就是这个人翻脸不认账,让她知道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穆一封全身都是叫嚣的疼痛,他听到声音不对劲,勉强抬起头来,看到了柳并竹,他以为是一种幻觉,怎么可能呢,柳并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已经被铁行保护着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明明他选择的是另一条路,另一个方向,怎么会重逢在这样偏僻的农家小院里。
“柳姑娘?”穆一封倒是很想确认一下,幻觉中的柳并竹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或者是更加美好。
柳并竹本来还有一大堆抱怨的毒舌话要送给他的,看他的样子却说不出来了,人还是那个人,这才分开几天,病成这个样子,铁行还安慰说没什么,整个人都脱型了叫没什么,原来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两个人怔怔的对看着,柳并竹想想还是要照顾病人,他明明想要接近过来的,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还是她走过去吧。
一路上,她都在咬牙切齿的抱怨,就刚才踢门的时候都在咒他,等见到他,原来她心里头剩下的满满的都是思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没有这么肉麻的,都不像是爽利磊落的她了。
“你要不要紧啊,生病怎么不请大夫,他们都是怎么照顾你的,窝在这里算什么啊,自己硬抗啊。”柳并竹越说越觉得他就是个小可怜吧,反正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懂了,但是他的身家背景也绝对不应该是窝在这种地方的。
她想要过去搀扶他的,却被穆一封紧紧的抓住了手,柳并竹低头看看:“我又不会跑,你抓这么紧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吗?”
穆一封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觉得很受用,原来幻觉还有这种好处,想什么就会来什么,他眼睛眯了一下,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席琰是不是疯了,他明明说过不要把灯光打得太亮,结果弄成这样,他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都看不太清楚。
柳并竹觉得他稍微放松了一点,更加耐心的和他说话:“铁行也没说你是什么病,就说是旧疾,我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的,你说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呢,就算不方便请大夫,我可以来照顾你的,对不对,你曾经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回报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旁边的盆里盛着清水,柳并竹看他一头的汗,显得眉睫更加浓丽英挺,这人脾气好不好的,暂且不论,长得还是很好看的,比她见过的其他人都要好看的多。
“我没有要走,那边有水,我帮你擦擦汗。”柳并竹发现他压根不愿意放手啊,她和水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要不是她来的话,他和那个席琰也是这样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想笑,只能把衣服的下摆交在穆一封手心里,让他就这样拽着,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这个给你拿着,我就跑不掉了,对不对?”
穆一封居然顺着她的话还点点头,柳并竹拧了面巾过来,帮他擦了一下,他就平躺着闭合着眼,在她以为他正在休息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好像她是个陌生人,好像从来不曾认识她。
柳并竹不太喜欢他这种眼神,她大着胆子用手心盖住他的眼睛:“你说既然你病了就应该好好休息,你的武功好,身体底子也很好,休息好了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的,到时候我还要和你算账的。”
算一算,你曾经对不起我的那些事情,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