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土想通了，脸上的神情就恢复了平静。可看在小刘和小秦眼里，却是觉得他已经有了对付何总的办法，不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在她俩看来，何总这招虽然有些损，但却是死死的吃定了董总，毕竟双方的角色放在那里，买方市场，甲方具有天然的优势嘛。她们打破头也不会想到，感情江土压根就是没听明白何总话里真正的意思！
别人不明白江土是什么样的人，老董却很清楚。作为一个领导，第一样本事就是知人善任。他清楚江土并没有搞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也没指望江土来破这个局，直接就自己上了。
老董直接端起自己的白酒杯，笑着说：“何总，都是老朋友了，我的难处你也知道。我这公司里也有一大帮子人要养呢。你们这些大老板我们比不了，但你们吃海鲜大餐，我们也得来点肉汤喝才行不是？”
老董早年也是搞技术出身的，论起弯弯绕的本事，比起老何这些人来还是差了些。但他也懂得利用自己的特点，并把它化为优势——我就这么直接了，看你怎么接招。很多话说到最后，不就是看谁来捅破那层窗户纸么？我不介意直接把它捅破，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过这亮话也有很多种说法，如何把话挑明还不伤和气，同时又尽量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何路华得意地哈哈一笑，他很享受这种把谈判对手逼到自己设好的路子上来的感觉。他头一回主动端起白酒杯来和老董碰了一下：“老董，你说笑了。这个项目呢，我也考虑过怎样才能让大家都好过，小秦，你来给董总解说一下。”
你不是急了么？你不是逼着我摊牌么？我就让手下来和你说，无形中又压你一头。谈判归谈判，身份不能丢。这个分寸，何路华一直很在意。不过他好像忘了那个晚上，他是怎么放下身份主动去招揽江土的。
小秦微微一笑，坐端身子，拿起一旁的文件夹打开，柔声说道：“董总，我向您解释一下我们最近才做过的一次测算。按照我们掌握的数据和类比同类项目经验，这个项目的前期投入周期是可以再压缩的。同时项目后面的这个配合周期也可以适当缩短，我们可以将项目的大宗材料供应集中起来处理，这样周转出的时间和场地可以提前用来做招商样板。这样算下来整个投资可以再压缩六到七个点……”
“等一下！”江土突然打断了小秦的话。
众人一愣，全都扭头看着江土。小秦精神一振，心道来了，倒要看看这个家伙有什么办法破解何总的必杀局。
江土没注意众人都瞧着自己，直接对着小秦说：“这个，我听了半天，小秦说的这些，跟我们项目组是否走高端路线的策略，似乎不搭边吧？”
小秦一脸懵：感情这家伙根本没明白刚才何总话里的意思啊？谁有心情跟你扯什么高端策略低端策略的，那不过是个借口，我们的目的就是再次压低你们的价格啊！这……难道这人是个棒槌吗？
老董心里却乐开了花。他是这些人里唯一知道江土底细的，毫不奇怪江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次插话，却是老董乐意见到的：你们不是不想摆开了说么，我正好不方便直接开口，现在还在发蒙的江土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我看你们怎么补！
虽然老董知道最后他还是要屈服于何路华，但在那之前能看着他们吃个瘪，也是件很开心的事。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故意不作声。
小秦愣了一会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江总，是这样，我们这个测算呢，是针对项目整个阶段来进行的。从这个测算里能看出项目的可压缩空间。我想，项目的大前提确定了，才好接下来谈高端或低端的具体策略，您先听我说完好吧？”
小秦不愧是当秘书的，脑子反应很快，不过她最后的话也有了几分不客气。看出江土时个棒槌之后，她的好奇心消失了，隐约的敬畏和提防心理也就放下了，不由带上了半分颐指气使的工作态度。
江土皱皱眉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前期工作了，现在你才把这个测算拿出来，早干嘛去了？”
江土这话一出口，老董暗叫痛快，脸上却摆出一副训斥的神情：“江土，先听秦秘书把测算内容再介绍一下也不迟嘛，急什么！”
江土脖子一梗，直男的脾气又犯了：“领导，我听不下去。我们项目组没黑没白的忙了这么久，她拿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测算出来就要推翻我们的方案？凭什么！而且这根本不沾边好吧！话说回来，她刚说的那是个什么？那是测算吗？我光听见压缩周期了！压缩谁的周期？还不是压缩我们干活的周期！我们都忙成什么样子了您也不是看不到，再压缩，再压缩就要有人猝死了！”
小秦火气也上来了，慢慢地柔声回了一句：“活有很多种干法，江总何必这么心急呢？听我说完好吗？”
江土一摆手：“我没心情听你指手画脚，活该怎么干我们这些搞技术的最有发言权！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大宗材料供应集中处理？你怎么集中？时间上集中到一起那是占用资金浪费资源；采购上集中那是涉嫌违规，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集中？别拿这些场面话来懵我，你到底想怎样？啊……我明白了！”江土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呼起来，“你这是找借口压价啊！感情说了半天，就最后那句压缩六七个点才是重点吧？这种项目利润一共才多少个点啊，你要压缩六七个？压缩完了之后，给我们的费用自然也要跟着降低是吧？你还不如干脆直接说让我们白干得了！”
老董见江土总算明白了何路华的意思，不由嘿嘿一笑。借着江土的口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太痛快了。可是痛快归痛快，该谈的生意还是得谈，没办法，买方市场嘛，这就是现实。不过今天真的很痛快啊，看何路华的脸色都变了，老董心里更是忍不住想笑。
小秦咬住嘴唇，脸都快变成猪肝色了——这个棒槌！谈生意有这样撕破脸谈的吗？很多话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是绝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了还怎么谈？！
江土这一搅和，小秦知道自己这事算是办砸了——别管什么原因，在老板眼中看来，就是自己把事办砸了，小秦咬住嘴唇，盯着江土的眼中都快喷出火来！
江土气呼呼地说完，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的时候，他一拍巴掌说道：“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多简单！”他直接扭头朝向何路华说：“何总，你就直说吧，要我们领导压下多少钱才能继续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