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汀缓缓摩挲着字条,面上不免有些为难。正思索间陈昭就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汀儿。”
“啊?娘!”白汀听见她的声音忙将字条藏了起来,也将面上慌乱神色掩了去。
“汀儿啊,你昨日去那寺里,可求了些什么?”
“嗯...自然是盼望家里的生意如日中天,爹爹和娘亲能够百事顺遂。”
白汀温柔得体的笑不免叫陈昭看的心生怜爱,满脸宠溺,“娘知道你心怀大家,但也要为自己多做打算。”
看着陈昭饶有趣味的笑,白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娘的一个密友覃夫人前不久透露于我,陛下有意为十三王爷赐婚...”
白汀瞬间了然,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字条,笑的也有些勉强。
“所以啊,娘亲特地寻了张小王爷游园会的帖子,就在今日申时三刻,你和娘一起去。一会儿去挑件得体衣着,可不能给咱白家丢了面!”
陈昭说笑着便将袖口中的请帖搁在了桌上,白汀面带艰难地瞥了一眼,缯青色暗底配了金色缠云纹,尽显华贵。
“怎么了?汀儿?”看着白汀面露难色,陈昭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女儿会的。”
“那就好,你便先行准备吧。”
送走了陈昭,白汀立马拉下脸来,将字条又展开来看,面上全是为难。
“小姐……小姐,需得好好思量。”
白汀不由得轻叹口气,望着桌上灯饰若有所思地出神。
谢庭云早早地来到庙前等候,不禁换了套装束,还特地熏了香,只因从白芷那儿得知白汀心悦得体清朗的公子。
谢庭云有些局促地在门前来回踱步,还不时地张望起来,满面尽是藏不住的欢喜。
平亲王府。
“娘,这里不像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白汀仍旧一袭鹅黄衣衫,满头尽是华丽珠翠,胭脂也挑了个色浓的,媲比平日里的装扮有些艳丽隆重,只是华服锦饰的白汀此刻却皱紧了眉头。
环顾四周,参加此次游园会的多是官家女眷,像白汀这般的商贾世家是少之又少。尽管白汀的容貌气质完全拿得出手,可相比之下还是比那些女子低了一头。
“嗨呀,你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今日就在平亲王面前露个面。若真能被他识了去,日后谁还敢看不起你。”陈昭看来也感受到了周围带着鄙夷的目光,话语间也有些忿懑。
“可是……”白汀蓦地想起谢庭云来,想来此刻他还在庙前等着。
“别可是了!你看那台前的女子,那可是丞相之女。丞相之女都来攀附,想来这小王爷定是合陛下心意的。而当今陛下子嗣寥寥,想来定有将来兄终弟继的打算。若你真能做了王妃,可是为了我白家光耀门楣!”
陈昭似乎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与皇家做了亲家。
白汀倒有些不以为意,纵使自己心气颇高,但至少还有些自知之明。以前尽想着做王妃,可偏偏遇了几次谢庭云,隐隐有些收心的念头,如今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偷偷想望着庙里的谢庭云。
而此时的谢庭云等到了日头落尽西山,整个庙都笼上殷红色还是没见到白汀,却依旧固执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愿离去。
“施主,我们要闭寺了。”香客们全陆陆续续地离开,只有谢庭云在这等了将近三个时辰,一位小僧忍不住上前提醒。
“啊?好,我这就走了。”谢庭云又看了眼来路的方向,脸上写满了受伤,终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宴山寺。
许是她临时有了急事,又或者云舒并未将话带到,她也不曾看到食盒里的东西。
走在路上,谢庭云还不忘为着她开脱。也是因为这般想,才渐渐摆脱了些许落寞氛围。
平亲王府中的游园会仍在进行,夜色泼墨般而来,王爷将四处都点了灯,将王府照的通明,更比白日里多了些趣味。
了了无味的互相寒暄后便到了游园会重头戏,王爷亲自为所到女眷赐酒。平亲王今日着紫色鸣凰纹长袍玄色裘衣,眉目冷冽,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模样。
陈昭这边无人应酬本有些昏昏欲睡,却在看到王爷的影子时精神了起来,她有些匆忙地替白汀抚平了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解开了缠绕的珠翠,面上也多了些谄媚。
“好好表现!”
白汀有些欲哭无泪,却还是极力挤出笑容,尽管她已经毫无兴致。
平亲王常缙很快来到了白汀的席上,他亲自端起托盘上的酒,递给了白汀。
“王爷赐酒白氏布庄白喻之女。”小厮的声音响起,周围立马私语骤起。
“啊?这白喻大女儿嫁与谢家二公子,二女儿又因病而逝,可未曾听过白家还有其他的女儿啊?”
“对啊对啊,难不成这是白家大女儿白汀?可她已经成亲了啊!”
这些话犹如针尖刺耳般将陈昭钉在了原地,真是老糊涂,竟把这茬忘了。看着面前这尊大佛面色逐渐沉了下来,陈昭忍不住慌乱起来。
“谢……谢过王爷!”陈昭低着头,伸出去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啧,果真是些乡土人家,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竟这般不顾礼法。”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直惹恼了常缙。还没等陈昭接过就猛地将酒杯狠狠地掷在桌上,直溅在了陈昭的脸上。他何时被人这般驳过面子。
陈昭怕得全身发抖,甚至不敢将脸上酒渍擦去,连头也不敢抬起。旁的白汀自然心里不是滋味,只得欠下身子缓缓开口。
“民女参见王爷,敬谢王爷赐酒。”
常缙转移目光瞥了眼微低下头的白汀,仍是满面不屑。见她缓缓抬起头,眼里又多了些惊艳。
“王爷,民女确实与那谢家二公子成过亲。”
“啊?这真是白汀啊!”
“是啊是啊,真是浑不要脸!”
议论声四起,常缙偷偷攥紧了拳,却还是等着他的下文,他素来对美人是多些耐心的。
“只是,民女与谢公子脾性不合,成亲数日后便与之和离。”
白汀语气平稳,仿佛胸有成竹般。陈昭却在底下不停地咽口水,唯恐她说错一句话。
“只是和离之事有损两家颜面,民女家中经营又正值多事之际,才与父亲母亲商量着将此事暂缓着向众人宣告。”
白汀适时地抬起头,才将常缙心底怒气压下许多。她想来不屑于以色事人,只是此时万般斟酌下,也只能如此了。
“民女今日来此正是因为倾心王爷,与那谢公子成婚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民女与谢公子并未有夫妻之实,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白汀眼中已经盈满了水光,就那般盯着常缙的眼睛,实在是楚楚可怜。
“咳,罢了,你且先起身吧。”
陈昭像得了特赦令般直起腰来,不动声色地退到了白汀身后。
“你叫,白汀?”
“是。”
“我记住你了。”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常缙总算舒缓着脸色离开了,白汀和陈昭也总算松了口气。
“娘,为何不将后事料理明白?”
“我...我一时间忘了这茬……哎,得亏你机灵。这下好了,不仅全身而退,还在王爷面前露了脸面,看来你离王妃之位不远了!”
白汀看着陈昭摇了摇头,到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白汀坐下喝了口水,擦了额间沁出的薄汗,她方才到底是强装镇定才没败下阵来。
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席,经历了方才的小插曲,旁的议论声更多了,甚至有些凌厉的目光刺来,要将她的骄傲瓦解。
正慌神之际,白汀注意到门口有道人影。她细细打量后越觉熟悉,却在看到那人真容时大惊失色。
“谢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