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在离地面七八丈高的树木枝杈上,携着长矛迅疾如闪电一般向陈宁的位置狠狠扎下。
阿黄的龟甲片在昙的身后同样风驰一般追来!
骤然风声,榕木簌簌!
昙的锋利长矛刺穿了树洞,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刺穿了一道残影,最终却狠狠地扎在了阿黄的老背上。
黑夜里,仿佛是火花溅射,阿黄幽黄的眼睛陡然依然冰凉,老龟周身有庞然波动瞬息出现,而昙却没有任何察觉。
一瞬之间而已,中年战士半边身子都陡然酥麻,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开裂的虎口!
上面迸射而出一道道血水。
当昙再次使出四相气力,不得已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他结实的后背上突然传来剧痛,一柄锋利的刀刃自他胸膛横穿而过。
“阿黄,二叔的刀比你的龟甲片要快!”
陈宁的声音响起,昙却依然辨认不出男孩的位置!
昙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吼,周身有属于四相部落独有的图纹浮现,他拼命将刀刃拔出。
一道身影却在他身后不远处出现,一步步走来!
昙不愧是一名即将成为高级战士的部落头目他竟然还有余力调整身形,用尽气力将长矛向来者的方向甩了出去。
一名中级战士临死之前的全力一击,恐怕只有阿黄能承受得住!
陈宁心下微动,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向后躲了大约五六步的距离,那柄长矛终究只是横穿了三四棵树,才斜斜地插进了一堆碎石里。
昙无愧于一名头目的身份,穿胸而过的伤势虽然让昙坚持不住,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颤抖,却依然直挺挺地的站起身来。
陈宁在一旁等了一小会儿,昙的脑袋终于耷拉了下去,阿黄缓缓从树洞里爬出,龟甲片带着点点鲜血落在了阿黄的后背上。
四相部落,一名年轻战士正在火光通明的部落入口周围巡视,没有巡查到任何异常,他点燃另一边的火堆,在一旁稳稳坐下,静静等待头目的回来。
山林内,陈宁搜刮了一下昙的尸身,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刚才那只小狼一样的生灵虽然战斗力不高,更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有什么天赋异凛的本事,竟然在他动手之前就滑不留手地逃窜开来!
他有些失望,正打算和阿黄离开,耳朵却耸动了一下。
地下仿佛有什么动静传来,这声音由远及近,下一瞬,一双毛茸茸的手在陈宁和阿黄面前死死拽住昙的身躯,接着一跃而起。
正当陈宁眯起眼睛准备有所防范之时,那只浑身长满黑色长毛,宛如野狼一般的地魔在空中突然毫无预料地扑向了昙的尸体。
陈宁眼睁睁看着地魔将昙的尸体狠狠撕裂,接着便落到地面上,这只幼年地魔突然蹲在地上,它四只蹄爪按着地面,口中发出凄厉的悲鸣。
那极其凄凉的叫声甚至让陈宁也皱了皱眉,但他只能握着短刀向那只兽类一步步逼近。
显然,陈宁根本不可能知道。
两年前,昙,曾经放走了这只小地魔,而这只幼年地魔凭着幼时的记忆偷偷摸回了在大黑山内围的母地魔老巢。
它不知道自己黑色的外表毛皮早已被沾染遍了昙留下的毒液武器,幼小的它经历了回家路上的种种坎坷,向着记忆里唯一温暖的地方进发!
然而在与母地魔重逢的第一日,它就被昙带回了四相部落,带走的还有母地魔的性命!
......
三年来,陈宁和阿黄在大黑山中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对野兽的仁慈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会置他于危机之中,陈宁不可能将这样一只幼年凶兽放回大黑山,更不可能给雷鸣守护在未来带来麻烦!
那只地魔低着头,嘶声哀鸣,黑夜里,他双眼的红光没有任何波动,即便在陈宁拿着武器走近后,这只地魔也没有任何要逃走的意思。
它不顾危险回过头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在这个击杀了昙的人面前,幼年地魔早已经放弃了任何与求生有关的念头。
陈宁在离地魔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弓着身子,右脚微微踮起,准备一举杀掉这只未来的凶兽。
然而,他的右脚却轻轻摇晃了起来。
陈宁疑惑地低头看去,阿黄昏黄的老眼正看着陈宁,又转头看了眼地魔。
陈宁眸子一暗,有些无奈地转过身,他收起了一身疲惫,走近这只地魔。
一把拎起这只幼年地魔,陈宁迈着步伐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行进。
在他身侧,那只论起力量几乎可以比肩初级战士的幼年地魔目光呆滞。
在它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一人一龟已经却将它带得越来越远!
直至半个时辰后,陈宁带着阿黄来到雷鸣部落东三十里外,已经可以勉强算是大黑山内围的一个地方。
在月光之下,矗立着两颗在白日中几里外都能观摩出具体模样的巨树。
若不是此时是黑夜,这里的景象必会使所有看到的世人惊讶。
这两棵巨树一高一矮,近百颗树木在这两颗巨树上生根,自高空上倒垂而立,夜里狂风呼啸,随风摇曳间,无数片巨大的树叶簌簌飘落。
两颗巨树相隔不过几里,南北对生而立。
两颗树的树干上是一座座木屋,树下是一片片残叶堆积而成的土堆,偶尔可以看到巨大的土虫在腐叶间穿梭。
这是一个生长在巨树上的部落,数千人在此繁衍生息。
两颗巨木,一为枫,一为槐。南边枫树上是枫部落,北边则是槐部落。
很多年来,两个部落被外人称呼为枫槐部落!
此时,黄昏降临,有人自数百米高空踏着巨大的枫叶凌空而降。
来人一身红衣,身材娇小,眸生竖瞳。
一段时间后,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
看着来者,红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过多在意,片刻后露出笑意。
“碧湾,下次狩猎回来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方式。”
“是,山主!”少女低声道,随手擦掉被打得青肿的嘴角边残留的兽毛。
“碧湾,今夜巡守有何事发生吗?”
“有!山主,这是雷鸣守护嘱托一名黑夜行者送来的请帖!”碧湾抬眸,突然想起了方才的那个男孩。
红衣女子伸手接过,面色却微微变幻。
片刻后。
“你将当黎也带去吧!”幽幽的声音传来,碧湾恭敬称是。
“在部落的时日长久了,人都难免会变得鼠目寸光!也该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枚枫叶自地面升起,红衣女子踏着这片枫叶向着巨枫树顶行去。
被称作碧湾的少女则是恭敬地看着红衣女子离去。
直到她踩着另一片枫叶运起枫部落独有的气力驾着狂风缓缓漂浮而上,她瞧见了枫树中央的一座木屋。
碧湾一跃而下。
放开枫叶,任它被狂风吹拂向远方,碧湾站在木屋前,瞧着高空的山主,她眸中是若有所思之色。
不知为何,山主离开时,碧湾竟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源于山主的异常,在三年前山主重伤而归时,碧湾也曾经感受过。
......
“妖山伏夜鬼,地魔食人心,他们注视着明月和路过的行者。然而,供养着它们,给它们提供枕息的浅草却不能望灵天一眼。”
头顶是无穷夜空,红衣女子在巨枫顶盘腿坐下,她手中握着一根从三年前就已经得到的青草,口中微微叹息。
“兄长,这百多年来,你我都曾见过妖山中的一位地魔能修行天地,得万物造化,但也是真没料到这小小金州城的一个人族竟然也能偷天换日!”
“三年前,若不是当初你将死之时,我用这颗灵草强行滞留你的一股元气,只怕兄长你真的已经死了!”
红衣女子看着窗外,眸子仿佛能看透那模糊的黑夜。
她平静道:“陈氏一族主脉七人,旁系共有三十九人。”
“陈氏七人道属阴命,尽皆命冲阳天,都活不过各自命中注定的那一天。”
她看着手中的青草。
“命犯阳天的命格百年难见一人,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同一家人身上。”
“我本以为这是兄长你的机会,没想到却全都应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这一点就连老道士都没有算到,这又让我不得不怀疑那些人的用意!”她没有说那些人是谁,眸中是诧异和不解之色。
“兄长,小妹方才又感受到了那个孩子的气息,他似乎跟着那头老龟寻得了雷山主的庇护。”
“七个命犯阳天的属阴之人将命数都应到了他的身上,若不是天意,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人能有这般手笔呢?”女子看了青草一眼,眼中是深深的思索。
“三年前我和那老龟大打出手为得便是能抢到东西,为兄长你赢得一线生机。”
“它抢走了七阴灵体,我抢走了吸尽七阴之气的灵草,不管如何,兄长你总归是活了下来!”
女子的面庞突然变得郑重起来。
“那老龟不简单,竟然和雷山主聚在了一起!小妹不会再和那老龟缠斗,七阴灵体与你并无任何增益,有我相守,只需十年,兄长很快便可重归霞举,只是......”
“雷山主已经修成了无相之境,兄长不在,小妹亦不是他的对手,他这几年动静不小,黑山十几年后恐怕又要多出一个大部落了!”
“不对!或许几十年前就应该叫他雷鸣守护了!他的这张兽皮书名为请帖,实际上......”
枫灵感受着兽皮书上残留着的雄厚的元力波动。
“在黑山沉寂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能察觉到朝歌城那些老人的动静,看来他应该已经提前告知巴蛇与雪后了,雷山主依然不简单啊......”
枫灵轻声叹息,青草无风自动,红衣女子掌心有点点元力升腾,在月光里无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