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天边是极致艳丽的晚霞,紫衣女孩眸子里却一片萧索。
她向着高大的男人走来,最后索性坐在了塘边的亭子旁,手中捏着一朵雏菊,陈慎仰头看着负手而立的陈缘圣。
紫衣女孩看上去只有八九岁,他眼中的二叔也不过是一个青年人。
“二叔,我们陈家人真的难逃一死吗?”陈慎轻抬臻首,她狭长的眼睛十分认真地看向陈缘圣。
“傻丫头,人固有一死!”陈缘圣低哑着声音回答。
“不过,既然活不下去,那不妨让你我的死更有意义一些!”陈缘圣眸中一片漆黑,嘴角微微勾起。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底漆黑渐渐消散,笑容也变得微亮。
陈慎看向荷塘,她低下头去,雏菊从手中落下,被她掌中的元力轻轻推向了阿黄的那边。
收回黯淡的视线,她看着鲍管家远远地带着两个小孩子向着她走来。
可我......真的不想死啊!
……
“你们两个还不快见过老爷和二小姐!”
两个男孩与陈慎年龄相仿,看到陈缘圣和陈慎立刻低头行礼,却又怯怯地抬头望着二人。
陈慎清冷的眸子转向了鲍管家,在看向两个孩子的时候,她的眸光微亮。
......
小半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岁末,金州城的天气已变得寒凉。
深夜时分,寒月笼罩天地,月光铺洒在金州城每一寸土地上,城西南门前的那条大街之上银装素裹。
“咚...咚...咚...”
悲乐响起,好在大街上每每这个时候行人的数量实在惨淡,又听说城西的某个大户人家半年之内已经连续办了三场丧事,所以今天的这个时候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嘎......吱...吱...”
是陈府的朱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一行披着素衣的人自陈氏府邸大门走出,三名中年男子走在人前,明月当空,他们却低着头,眉眼间是悲戚之色,洁白的雪地上印着几人的脚印。
三人后,一口血色小馆被几名抬棺人举起。几人跟着那三人步行,再之后,是一些素衣披身的府宅之人,这些人神色有些悲伤地看着四周,口中低声喃喃。
凛冽的冬风扬起路面积雪,撒在一行人的裙上,也吹拂起几人裹着的长发。
三名中年男子,两边之人各自手提一盏白灯笼,照亮前路。居中之人吹着丧笛,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叮......铃...铃...”
黑夜里,又是铃铛的声音。
“小少爷,安息啊……”
行至离府宅远处的时候,三者居中之人放下手中笛子。他从袖中取出铃铛,每走一步便轻轻摇晃,伴随着“叮铃铃”声音,他的双目幽深,口中仿佛默念着什么。
因是簌簌寒夜,周围罕有人出没,附近的一些人家听着悲乐只知是又死了人,却不知死了人的到底是哪户人家。
此时已是深夜,寒星悬浮天际,有些诡异地是这月色分外妖冶。金州城东南方向民居不多,这些民居都围绕在一条大街周围,这条街称不上是城中的主街,但比之一般街道还要多些繁华。
东南门附近的民居此时还有点星灯火,有几户人家尚没有入睡,听见动静,其中一户人家的汉子面露不忿之色,他将自家窗子拉开一些缝隙向外扫视而去。
因是深夜,缝隙之外的大街之上漆黑一片,汉子大手一伸打开窗子,顺着窗子的缝隙仔细向外看,只觉得周边的空气有些凝固,原本周遭一直静谧的气息突然被悲乐塑成了有些诡异的氛围。
“又是谁家在办丧事?”汉子探出手扒着窗帘,少顷,他的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想了想,汉子看了看在屋子里熟睡的妻儿,微微眯起了眼睛,等了一会,待那些人走远,汉子最终还是回到了安睡的妻儿身边,手里的拳头却是握得很紧。
另外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之中,有两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大的少年。两个人打着哈欠,在看到门前大街的景象后,两个少年哈哈大笑着似是提着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跑出,看着已经行向城门的人群,起初并不靠近。
待到他们看着那些人渐渐远去,二人眉头开始扬了起来,笑意浮现在两个少年的面上,两人最终提着东西离开自家院子。
他们向着那些人相反的方向,那座破旧却很有几分官宦人家气势的府宅大步走去。
大街之上,一座修葺还算华丽的三层酒楼中,第三层中正灯火通明。
窗边,是一盏并不明亮的烛火。其中一名衣着华服,貌似中年的偏瘦男子倚靠在酒楼二层微微扬着头。
他听着悲乐,远远地看着对面府宅一名面上带着威严的老者欢喜地将两个少年领进陈府,不禁眯起了狭长的眼睛。
他转过身子,意味不明地向着身侧娇小女子看去。
见到男人看来,女子却并未有任何回应,反而是将视线幽幽地投向窗外。
待远方的哀乐渐息,一声深深的叹息在房间内幽幽回荡。
“枫灵,他们这一家就命该如此了吧......”
虽是哀叹,华服男子的声音里却并没多少同情之意。
周围静谧了一会儿。
“早日投胎解脱或许也是成全了他们!”娇小女子一袭红衣,鹅蛋面容,看上去二十许人。
“七阴之殁注定他们命该如此,七日之后,兄长只需等待此行的收获来医治伤势便可。”
女子头上还有一顶大红色的帽子,她轻轻摘下,嘴角露出的笑容算不上绝美,她红唇吐露的话却是不明意味。
华服男子菱角分明,只是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他看上去并不年轻,面容却是还算英俊。
“枫灵,我的病无药可医,我们回部落吧,在这里并无......”男人却是压抑着声音道。
......
“兄长是担心我被人察觉吗?”打断了男子的话,娇小女子目中微微有些波动。
男子听见了话,却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将女子冰凉的小手放进他的掌心。
女子有些不适应地低下头去,却看见华服男子的左手大拇指有些诡异地翘起,片刻后与左手中指对在一起,不禁眯了眯眼睛。
“我一直都怕我的病给你惹来麻烦,但我更担心你被人察觉到。”
华服男子目光凝重,“这座城里还是有几位高人在的!”
“而且我一直觉得近日之事太过蹊跷!”
“七阴之殁......”
“兄长不必再言!”
枫灵打断了华服男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今日为了你,此事枫灵便非做不可......”女子抬头望向悬于夜空中的明月,娇俏的面上写着坚定。
“兄长放心!事情已经快到尾声了,这城里那个老和尚威胁不到我,至于城主府那里......”
“应该还是要与那老道士联络一下为好。”她独自走到窗边坐下,神情显得认真起来。
远道来金州城做客,还是要给大名鼎鼎的德妙灵君一些面子!
华服男子抬头望向寒月,过了一会儿,走向女子身后,他出神地望向窗外,红衣女子则是安安静静地凝望着。
哥,我一定要救你!
......
金州城中,主街正中,坐落着一座古朴肃重的城主府,在这诺大的府里,有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不管外界怎样,书房这里始终冬日悠闲。身材微胖的白发老者披着一身红色法袍正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毛笔,此时却皱着眉在书房内作画。
他像是在计较着面前的墨画,是否缺墨少点。
室内静谧无比,蓦地,老者原本还算满意的墨画上此时多了一点墨汁,别无他想,那墨是从他嘴角叼着的毛笔边淌落而下的。
老者的目光凝固了片刻,随即他用手指沾了沾墨,捏起来闻了闻。
并没有那种沉墨的气息......
看来是事出反常。
老者的眉头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