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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忘了来时路

刘义洲开车从车库出来的时候,楚歌正好上了一辆出租车。他的车紧紧地跟着出租车,表情无比的沉重。

楚歌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座,焦虑不安。她很快到了罗峰给的地址,街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她不只是没有搜寻到严熙的身影,就连看似凶神恶煞的团伙,楚歌也没有看到。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从罗峰查到严熙的地址,到她赶来,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严熙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

这时,楚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严熙,她发来一个实时定位。

实时定位离她不远,她按着定位穿过一条马路,进了对面的商场。

楚歌跟着也在移动中的严熙转了几个弯,她和严熙的位置在地图上终于显示出交叠了。楚歌抬头看向面前的招牌,是一家咖啡店。严熙在咖啡厅店里。

楚歌一喜,刚要走进咖啡店,被身后横冲直撞的男人撞了一下。随即,三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越过他。

“进咖啡店找找那个臭娘们儿。”其中一个男人说。

楚歌脸上的喜悦散去,她只是略微思考一下,就举起手机,大喊道:“陈海的视频在我这。”

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说不怕是假的。如果这三个男人真的是在找严熙,听到她的声音,就一定会转而对付她。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她不出声,看着他们进入咖啡厅,受害的就是严熙。

三个男人蓦地顿住脚步,迅速转头看向楚歌。

楚歌从他们凶恶的表情中看出,他们就是来抢视频的。她反应迅速,转身就向商场门口的方向跑去,她记得那里有保安。可是,她的位置距离商场门口还有些距离。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无论是步子大小,还是奔跑的速度都比她快太多。她才转了一个弯,就被三个男人围住了。

“把视频交出来。”领头的男人已经丧失了耐心,话落直接就冲上去抢楚歌手里的手机。

楚歌的胳膊被按住,手腕被扣住,顷刻已经被两个男人控制住。另一个男人则上来抢楚歌的手机。楚歌为了帮严熙拖延住时间,低头就对着抢手机的男人胳膊咬去。男人被咬得“啊”了一声,抬手一巴掌就要落在楚歌的脸上。楚歌吓得闭上眼,巴掌却没有落在。她睁开眼时,那双企图作恶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握住。

“刘义洲,你怎么来了?”楚歌惊讶地问。

刘义洲与她对视一眼,看向挥巴掌的男人。

“今天谁要是敢动她,我他妈弄死他。”

楚歌咽了咽吐沫,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里,刘义洲说话是从来不带脏字的。他这会儿一张黑沉的脸,是他怒极的反应。

“多管闲事。”男人甩开刘义洲的手,抬拳对着刘义洲打去。

刘义洲这种长年坐办公室的人,哪里是这种流氓的对手,来往几下,脸上就已经挂了彩。

“别打他,我没有视频。”楚歌看着被打倒在地的刘义洲,满眼泪水。她曾以为她再也不会为了刘义洲心疼落泪。这一刻,她多希望他还是那副讨厌的嘴脸,高高在上地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像这会儿一样狼狈。

楚歌的手机这会儿已经落在按住她的男人手里。楚歌看向男人,哽咽着说:“别打了。我现在就帮你解锁手机。我手里真的没有视频。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

楚歌颤抖着手,解锁手机。男人点开楚歌的相册,确认没有视频。

“视频在我这。”严熙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歌一惊,寻声看去。严熙和穿了警服的罗峰,以及他的同事一起向这边跑来。

“干什么?警察!”罗峰厉声喝道。

三个男人一看有警察,不敢恋战,撒腿就跑。罗峰和同事立刻追了上去。

楚歌一获得自由,想也没想,就跑到了刘义洲的身边。

“刘义洲,你没事吧?”楚歌面露急色。

刘义洲用拇指抹掉唇角的血迹,与楚歌对视一眼,看向也走了过来的严熙。

“以后这种事别扯上楚歌。”刘义洲不客气地说。

“对不起。”严熙抱歉地说。她没想到楚歌会在附近,才传了实时位置给她,本意是希望她能帮她报警。等到她进了咖啡厅,躲起来,才发现楚歌的位置和她的重叠了。她冲出来找楚歌,遇见了罗峰。他们赶来时,看到的一幕就是楚歌被两个男人按住,刘义洲被另一个男人打得挂了彩。

刘义洲转首凝视着楚歌,低哑的声音里含了些怒意,“为什么总是这么傻?总是让人这么不放心?”

楚歌刚想开口,他已经收回视线,向商场门口走去。

“不去追?”严熙问。

楚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罗峰和同事很快把三个男人抓了,只是三人的嘴巴特别硬,就说是私人纠纷,坚决不承认和陈家有关系。陈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自然不可能随便抓来问话。

严熙把手里的视频交给了罗峰,罗峰对比确认了是陈海后,通知了事发地的片区警察多注意陈海最近的活动。如果单凭视频去抓人,只怕陈海根本不会承认自己在吸毒,反而打草惊蛇。

楚歌和严熙都在警局做完了笔录,罗峰原本今天不上班。处理完事情,索性就直接送严熙回家了。严熙受了些轻伤,情绪倒是稳定。她之前在国外做记者时,曾被人拿枪指着过,今儿这点风浪,用她的话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说这些话时,眼角眉梢全是风情,那是在经历过风浪之后的不惧。

这会儿,罗峰是严熙的忠实倾听者。

数小时前,来商场救他们的罗峰是沉稳刚毅的保护者。

看着眼前的严熙和罗峰,楚歌已经预见了他们之间美好的未来。

楚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刘义洲……

楚歌回公司时,刘义洲还没回来。她猜他应该去处理伤口了,毕竟花脸进公司不太好。她熟练地在手机上按下他的手机号,手指在绿键上迟疑一下,却没有按下去,把手机放回了桌子上。

她的脑中全是刘义洲受伤时的画面,刘义洲这人向来护短,他可以为了生活受点委屈,但是谁要是欺负他身边的人,他一定不会手软。

她想了想,拿起座机,拨通内线。

“娇娇,帮我查一下陈海喜欢去的场所,以及他的情人。”

“是。”陆娇娇果断地应声。

几个小时后,陆娇娇进了她的办公室。

“楚小姐,已经查到了。陈海经常出入一家叫沉沦的酒吧和本市的雅庭五星酒店,他的情人很多,其中一个来往甚密的女人叫露露。”陆娇娇干练地说。

“能找到露露的联系方式吗?”楚歌急忙问,如果她能说服这个露露去检举陈海。不但大仇得报,严熙手上的视频就不重要了。

“可以。不过,您现在可能联系不上她了。”

“为什么?”

“一个小时前,警方接到露露的报警电话,说她和朋友在一起吸毒。警察赶过去时,当场捉获了露露和陈海。”陆娇娇有条不紊地说。

“什么?”楚歌一惊,露露出卖陈海是为了什么?是巧合?还是有人和她想到了一起去?

她不禁想起刘义洲,会是他吗?

“楚小姐,董事长回来了。”陆娇娇顿了顿,继续说:“董事长的脸挂了彩。”

“嗯。”楚歌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再没有其他反应。

陆娇娇将一份文件放在楚歌的桌子上,笑眯眯地说:“楚小姐,这份文件需要董事长签字。求您帮我拿去一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楚歌失笑,陆娇娇这是在给她找台阶呀。

“好。我知道了。”

她拿着文件过去时,刘义洲正站在窗边接电话。脸上的伤显然处理过了,但还是看的明显。电话里的人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他的脸色格外沉重。见她进门,他挂断电话,走到沙发边,示意她坐。

“是你说服了露露检举陈海的?”楚歌直奔主题。

“你觉得那样一个女人,谁能说服她?”刘义洲不答反问。

没错,即便再有感染力的语言,也不会让露露笨到出卖她的金主,除非有利益可图。

“你给了她多少钱?”

“你记住,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陈家出事是因为他们陈家做错了事。”刘义洲平静而沉稳地说。

“谢谢你。”楚歌有些别扭地说:“愿意帮严熙。”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帮严熙。”刘义洲认真地盯视着她。

楚歌被他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错开视线,岔开话题:“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

“楚歌,放弃公司吧。你太重感情,启航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你。”刘义洲凝视着她,双眼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我们再争下去,启航的将来会怎么样,真的很难说。”

楚歌看向刘义洲,这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时,没有争吵。

“太太团是我带入局的,我不可能现在撒手不管。只要冯威的事情顺利解决,太太团的出资顺利清还。我退出启航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

如果说,人在利益面前,总有糊涂选错的时候,她愿意相信刘义洲一次。就像是刘义洲说的,现在的启航禁不起大风大浪。

楚歌放下文件,说:“董事长,这是需要你签字的文件。”

刘义洲点了点头,看着她起身离开。

她答应放弃,他并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有即将离别的哀伤。

他走到电脑旁坐下,调出她办公室的监控,看着她走进办公室,看着她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他忍不住抬手抚摸过她的脸颊,泪花染湿了眼角。

下午的时候,陈国涛来了公司见刘义洲。来的时候脸色难看,走的时候脸色倒是好看了些。这不免让公司的人再次肯定了刘义洲的能力。毕竟人家的儿子刚刚被抓,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于两人为什么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见面,猜测的版本也诸多。

楚歌下楼时,一辆豪车在她的面前停下。司机先下了车,一路快步走到后排座,拉开车门,车内下来一位看上去有60多岁的男人,他这会儿阴沉着一张脸,仿佛是来讨债的。

楚歌认出是陈国涛,也知道他的火气从何而来。他怕是认定了她和她的好朋友严熙一起整他的儿子了。即便最后陈海不是因为她们被抓的,她们也会被列入敌人的阵营。

“刘太太,好久不见。”陈国涛主动伸出手,脸色却并未见一点缓和。

“感谢陈总还记得我。”楚歌浅淡一笑,这话倒是实话,她在公司的时候和陈国涛就没见过几次,后来又离开了,像陈国涛这种日理万机的人还能记住她这个小女人,可不是很让人惊讶。不过她更相信,他只是在今天才会对她印象深刻。

“像是刘太太这么能干的女人,我怎么会不记得。”陈国涛略一勾唇,笑意未达眼底。

“陈总还有事吧?我就不多耽搁了。”楚歌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她相信他也没兴趣。

陈国涛点了点头,说:“你找了个好丈夫。”

楚歌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始终保持着惯有的微笑。

她觉得他的话讽刺的同时,却又觉得他意有所指。

目送陈国涛上车离开后,她才打车离开。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她到了严熙住的酒店。

她敲了敲门,很快,门被拉开。她看着开门的人一怔,居然是于继晨。显然他知道她要来,看到她时并不惊讶。

“严熙还好吗?”楚歌急切地问。

于继晨让出门口,“进来说吧。”

楚歌连忙进门,走进房间,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严熙。罗峰正在旁边端茶递水,严熙只要一个眼神飞过去,罗峰整个人就都软了。

“陈海已经被抓了。”楚歌说。

“真是恶有恶报。”严熙不满地嘟囔道:“我可不怕他们,他们今儿就算是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会坚持正义。倒是我们总编真奇怪,这么大的新闻,偏偏压着不发。”

“经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楚歌摇了摇头,感叹道:“我现在真的相信你可以做女超人了。”

“可不是。”罗峰从旁接话,笑嘻嘻地问:“严熙,最近有个电影叫《超人总动员2》,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去。我不喜欢看动画片。”严熙果断地拒绝。

“去吧去吧。说不定看了会有代入感。”楚歌对罗峰眨了眨眼睛。罗峰立刻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代入感?什么代入感?”严熙不解。

“女超人嫁给了男超人,生了三个孩子。”罗峰赶紧解答。

“好呀!罗峰,你占我便宜。”

严熙拿起沙发上的靠枕,就对着罗峰扔了过去。

“不是不是。”罗峰赶紧求饶,向楚歌投来求救的眼神。

楚歌无奈地失笑,她当然知道像罗峰这种实诚的男人,说这话时肯定没有占严熙便宜的意思。只是想表白,但嘴笨罢了。

“师娘,你快替我说说好话。”

“严熙,你就看在罗峰今儿救了我们大家的份上,别计较了。”楚歌劝道。

“好吧。看在你今儿救了我们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严熙说。

楚歌眨眨眼,“不过电影还是可以看看的。”

“你——”严熙不满地瞪了楚歌一眼。

罗峰开心地笑了,连忙致谢:“谢谢师娘。”

“罗峰,你还是叫我楚歌吧。”楚歌认真地提醒,她并不希望她和于继晨的关系被曲解。

罗峰愣了一下,看向于继晨。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甚至不知道楚歌还有个丈夫叫刘义洲。

于继晨看向楚歌,说:“我送你回去吧,你也担惊受怕一天了。”

楚歌迟疑一下,才应了声“好”,告别严熙。她今天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仿佛打了一场硬仗。于继晨什么都没有问,仿佛对这事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八卦。

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楚歌紧张焦虑的情绪渐渐被平复。她真的觉得于继晨可以靠音乐疗法创业救人了。

“于继晨,我不想争了。”楚歌忽然平静地开口。

“什么?”于继晨转首不解地看着楚歌。

“我不想跟刘义洲争启航了。如果他能把启航经营好,我的股份就卖给他吧。这样他才能掌握启航的控制权。”

启航就像是刘义洲和楚歌的孩子,没有一个父母希望把自己的孩子撕扯成两半,再一人一半。如果冯威的事情顺利解决,刘义洲还是从前的刘义洲,把启航交给他也好。

于继晨拧眉看着她,表情莫测。

楚歌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于继晨的眼中有一丝慌乱闪过,收回视线,他的车已经奔着前边停下等红灯的车撞去。

楚歌双眼的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向前冲去的汽车。

于继晨用力踩下刹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在险些撞上前车的时候,汽车紧急停了下来。

于继晨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楚歌。楚歌这会儿却瑟瑟发抖,泪水弥漫了双眼。

“楚歌,你没事吧?”于继晨紧张地上下检查,“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楚歌的唇瓣颤抖着,眼前全是那天撞车后,她选择流掉孩子的画面。

“楚歌,都会过去的。”于继晨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抹去她的泪水。

有些伤,你以为已经放下了。可是,后来才发现,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都会激起很大的水花。

于继晨带楚歌去了海边,海浪声中,他放了很好听的音乐给她听。乐声中,她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

楚歌不免对于继晨的工种感兴趣,问了很多非专业的问题,他都耐心地一一解答。这让楚歌真真实实地看到了他对这项工作的热情。

“于继晨,你想没想过,通过你的专业帮助更多的人?”楚歌忽然问。

“没有。”于继晨轻飘飘地说:“我这种拿着烙铁焊焊接接的工作,也就是糊口图一乐。”

“你真的只是图一乐吗?”

于继晨被问得愣住,没有回答。楚歌却替他回答了。

“你不是。”楚歌肯定地说:“你很热爱你的工作。但在我问你时,你又刻意语气轻飘飘地表现出你的不在意。这说明你在意的人对你的工作并不认可,你虽然固执的坚持了,但你并不自信。”

于继晨出神地看着楚歌,听她又说:“于继晨,很多梦想的起点都是不被看好的。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们自己坚信,也只有我们自己坚信,才会带着梦想走得更远。”

楚歌这句话是对于继晨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回去时,疲惫的楚歌在舒缓的音乐声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连车子在她住的小区停下,都浑然不知。

于继晨停稳车子,转头看着副驾驶上睡得安稳的女人,眸光流转是不经意泄露的情感,他的眸色深了深,缓缓俯身,薄唇贴向她白皙的脸颊……

楚歌的睫毛眨了眨,缓缓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她一惊,旋即向一侧躲去,躲得太急,头嘭地磕在车门上,一瞬间昏胀的头脑清醒了。

他一抿眉,直起身,闪躲的眼神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慌乱。

“于继晨,你干什么?”楚歌沉着脸,怒视着他。

“呵呵……”于继晨自嘲地笑了笑,他也想知道自己干什么。刚刚那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根本没想过自己要干什么。但他就是身体力行地干了。

“到了。下车吧。”他艰涩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神情尴尬,不敢看她。

楚歌也觉得这时候无比尴尬,车厢内的空气稀薄得让人喘息困难。她旋即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却被还绑着的安全带硬拉了回来。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逃命似的下了车。一路飞奔到家。进了门,靠在门板上,还在心慌的喘息。她不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姑娘,于继晨刚刚的做法代表着什么,她懂。

看似普通的工作日,启航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却气氛凝重,徐征将一份国内的鉴定报告推到刘义洲的面前。

“义洲,美国的鉴定证明是假的。”徐征的声音很轻,是灰心时的绝望,“百易的新型建材研究虽然离成功很近,但还没有达到规格投入生产,一定拿不到审批,不能投放生产。”

刘义洲看着桌子上的鉴定证书,半晌没有出声。

“我试着联系过那个美国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刘义洲蓦地抬头看向徐征,说:“怎么可能?我们明明调查过,他的身份都是真实的。”

“没错,他确实是美国MQ建材公司的代表,只是他在与我们接触时,就已经递了辞呈给公司。一个月前,他已经正式离职。”

“所以,他三个月前提交给我们的鉴定证明也是他伪造的?”

“没错。”徐征恨得直咬牙,“义洲,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从冯威来我们公司跳楼到美国建材商出现,这一系列的事情只怕都是精心安排的。”

刘义洲拿起桌子上的鉴定证明,手缓缓攥紧,将鉴定证明攥成了团。

“义洲,报警吧。”徐征劝道。

“不行!”刘义洲立刻阻止,“如果我们报警的话,启航会面临很严重的债务风波。等我找冯威谈谈。”

“好。”徐征点点头,试探着问:“要不要告诉楚歌?”

“不要告诉她。如果太太团知道这件事情,楚歌会身败名裂的。”刘义洲扶额,靠在沙发上,只觉得满身的疲惫。

第二天,刘义洲亲自去了百易见冯威。看到第二次注资的百易依旧一副颓败的景象,甚至连研发团队也已经全部离职。冯威一个人还在研发实验室里坚持,整个人已经神经兮兮,那是濒临崩溃前的最后挣扎。而这次会面,促使刘义洲做了一个足以影响后边所有事的决定。

楚歌原以为他们与陈国涛之间的瓜葛会暂时止步于视频事件,怎知在每周一次的高层会议上,刘义洲提出了一个让楚歌震惊的议案。启航决定为陈国涛的百花园项目募集资金。

脸色沉重的楚歌始终没有出声,只是仔细聆听。直到所有人都已经说完了,刘义洲告诉各部门一定要高度重视这个案子时,楚歌才出声。

“我不同意公司帮长河地产募集资金。”

会议室的人本来都已经自动忽略了她的存在,这会儿她忽然出声不说,还语出惊人,着实吓人一跳。

“这个案子会给我们公司带来的利润是可观的,你现在提议放弃,理由是什么?”刘义洲的眉心紧皱,深邃的眸子里却有着一丝紧张。

“我们公司从成立的最初,定下的目标就是扶持有理想的创业者。”楚歌紧紧地盯着刘义洲,“不是去投什么房地产项目,帮他们一起把房价炒起来。”

刘义洲深吸一口气,说:“楚歌,公司想要长远发展,必须看中利益。”

楚歌不禁失望,刘义洲这会儿的表情和反应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第一次站在没装修的办公室里,他拉着她的手,说过的话。那天,她问他会不会觉得十八楼不吉利?他说,如果十八楼是地狱,那么下边的每一层都是。我们拼尽全力地爬上来,为的不是毁灭,而是我们站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忘记初心。

楚歌不禁觉得自己真傻,她竟然相信他之前违规挪用款项,只是一时糊涂。他真的变了,不只是背叛了他们的情感,也背叛了初心。

楚歌收起思绪,掷地有声地道:“长河地产在两年前险些破产,最后却因为政府某高官的扶持死而复生。政府耗费这么大财力去扶持一家濒临破产的房地产私企,是为什么?现在查贪官查得很厉害,如果长河出事,我们公司很难启动退出机制。”

楚歌的声音才落下,坐在刘义洲下手边的乔远就不屑地嗤了声,有些讽刺地说:“楚小姐,你是不是也太杞人忧天了?如果按你的担忧来推断,我们现在就不能和任何一家公司合作了。指不定哪家公司就被查了!”

楚歌懒得理乔远,她看向刘义洲:“长河不管在危机前,还是危机后,都未尝试融资的合作方式。那是因为他在政府拿地可以用银行贷款,建筑成本可以后用卖房的款项支付。所有的利益都被他尽收囊中,他自然不愿意被人分走一杯羹。但是他现在把这杯羹拿出来了,董事长真的觉得这杯羹里装的一定是利益吗?”

楚歌锐利的眼神咄咄逼人,继续说:“作为公司的大股东,我不希望我手里的资产贬值。希望董事长不要一意孤行。”

刘义洲迎视着楚歌锐利的视线,眸沉似海,仿佛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你的提议我会仔细想想。”刘义洲看向在座表情都有些诧异的高管们,“还有事吗?没事就散会吧。”

表情各异的高管们这才从看戏的心态中回神,起身纷纷离开。这一场表面上平静,内里却很有内容的会议,让诸位火眼金睛的高管看明白一件事情,就是董事长对老婆还是有感情在的。

楚歌站起身,刚要离开,刘义洲忽然开口叫住她。

“楚歌,你等等。”

楚歌顿住脚步,看向他。

刘义洲起身,将会议室的门关上。

“楚歌,只要你尽快放弃公司的股份,这样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不必蒙受损失。”

“刘义洲,我是想过放弃启航的股份。因为我把启航当成我们的孩子,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分开,撕开启航,让启航面临危机。可是,刘义洲,启航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就不会眼看着别人利用启航作恶。”楚歌盯视着刘义洲,满眼的坚决,“如果你不肯放弃为长河地产募集资金,我不会放弃启航的。”

话落,楚歌转身抬步。

刘义洲扣住楚歌的手腕,表情有些焦急:“楚歌,别闹。”

“刘义洲,我没在和你闹。”

“楚歌,别逼我。我一定要拿到公司。”刘义洲扣紧她的手腕,“别让大家都不好受。”

楚歌的手腕隐隐作痛,她失望地反问:“你威胁我?”

启航最初创立时,股份三分。她和刘义洲共同持有75%,蒋伯诚持有15%,杨守生持有10%。后来公司需要发展,接受了陈国涛的对赌入股,股份稀释成四份,楚歌夫妻共同持有63.75%,蒋伯诚持有12.75%,杨守生持有8.5%,陈国涛持有15%。如果运营业绩达不到对赌要求,限期内不能在新三板上市成功,陈国涛持有的15%股份将增持到30%。到时候的局势就会变成楚歌夫妻持有52.5%,蒋伯诚持有10.5%,杨守生持有7%。所以楚歌理解刘义洲为什么不肯跟她平分公司的股份。只要他们共同拥有的股份不分散出去,他还是公司的大股东,别人想撼动他的位置就很难。

纵使楚歌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更相信人在极端的利益面前,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仍旧不希望刘义洲会是这样的人。

刘义洲没有接话,表情更沉了些。

“董事长如果没有事了,我就先走了。”楚歌也不等他回答,用力抽出手,抬步向门口走去,蓦地拉开门,门口俯身在门上的谷倩玲吓了一跳,表情尴尬。

楚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离开。

刘义洲拧眉看向谷倩玲,不耐烦地问:“有事?”

“我听说楚歌在会议室给你难堪了。”谷倩玲走到他的身边,心疼地看着他,“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刘义洲没有接话,表情冷淡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又像是在等着看她能耍什么花样。

“我知道她因为恨我,才故意难为你。如果我离开,能让她解恨的话,我可以走。”谷倩玲的声音低低的,透着委屈。

刘义洲不耐烦地起身抬步,在与谷倩玲擦身而过时,他微顿脚步说:“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她不会恨你。”

谷倩玲一怔,还不待多做反应,说话伤人的男人已经出了会议室。

刘义洲这话绝对不是看不起谷倩玲才说的,而是他真的了解楚歌。以楚歌的脾气,她只会恨出轨的他。

这边两人剑拔弩张,那边楚歌已经应严熙之邀,提前下班了。今天严熙已经搬离酒店,住进新租的房子里。

出租车缓缓在严熙住的园区停了下来,长江地产开发的百花园,严熙住进了这个园区,只怕以后有热闹看了。

百花园目前已经开发了一期和二期,还有大部分拍下的土地并未进行开发。但楼市的低迷,加之百花园一期和二期的信用问题如隐藏的炸弹一般,只怕之后的开发不会顺利。

楚歌上楼时,严熙正坐在那优雅地擦着指甲,来开门的人是罗峰,身上正系着围裙,显然正在做家务。

楚歌一怔,正在想自己的到来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时,罗峰看着她的身后,狐疑地问:“我师父呢?没和师娘一起来吗?……哦,不对。”罗峰抱歉地笑笑,“应该是楚歌。”

楚歌尴尬地回:“我们没有约在一起。”

坐在客厅里擦指甲油的严熙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说:“行了,既然你哥不来,你也先回去吧。”

罗峰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脱下围裙,嘱咐道:“汤在锅里呢,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喝了,你记得喝。”

“谢了。”严熙冲着他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不只是电得罗峰浑身发麻。就是楚歌都同时被电中。看着罗峰不情不愿离开的身影,楚歌抹了把额头,关上门,才对仍旧在那认真擦指甲油的严熙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别闹。我和罗峰只是朋友。我要是看上他了,这会儿就出去和他开房了。”严熙没有抬头,语气听似调侃,却透着认真。

严熙不同于楚歌对感情的内敛,她什么时候都是大胆奔放的。她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男人之间,却不滥情。

楚歌走到沙发边坐下,疲惫地叹了口气,说:“我们公司要和长河地产合作开发百花园项目了。”

严熙握着指甲刷的手一颤,火红的指甲油就划出了指甲的范围,染红了她白皙的手指。她却顾不上这些,抬头惊讶地看着楚歌,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长河地产的事情在行业内早就已经不是秘密,如果说可以骗骗不知道的买房者还是有可能的。但对于跟长河地产多有来往的刘义洲,怎么骗得了?

面对严熙的惊讶,楚歌只是重重地叹了声,并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件事情。或是怎么去分析刘义洲的心思。

“刘义洲不像是头脑一热就做事的人啊。”严熙狐疑地说:“除非他另有所图。”

“是吗?”楚歌的表情沉重。

严熙打量着她,表情格外的认真:“楚歌,你有没有想过,刘义洲只是在给自己找战友,为自己准备退路。即便是离婚官司后,你拿走你们共同持有的一半股份,他仍旧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想过。”楚歌叹了口气,“可是我不希望刘义洲真的为了这个目的。”

“楚歌,从你决定回公司开始,你已经很清楚,刘义洲已经不是当年的刘义洲。如果他还保持着初心,你不一定会跟他争公司的控制权。”

“严熙,人在逆境中渐渐迷失很容易,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回头路。”楚歌伤感地说。

“你担心刘义洲?想为他铺设回头路?”严熙调侃着问。

楚歌一怔,下意识地说:“我是担心公司。”

严熙无奈地叹口气,真诚地说:“放心吧。你即便是担心刘义洲,我也不会笑话你的。到底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即便现在要离婚了,也不至于希望他死。你也别跟着瞎担心了,还是见招拆招,毕竟先预设立场,最后多半都是白折腾。”

楚歌点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却仍旧忧心忡忡。不管她怎么担心,或是怎么不看好百花园的项目,尽职调查和融资方案还是一起高速地进行着。楚歌知道,这代表刘义洲势在必行,而且很着急实行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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