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钱老二家去，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跟祁敛讲述，这家死了闺女疯了老娘，那家没了父母只剩个傻儿子。
祁敛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些人家堂屋门或者大门上都挂着八卦镜，而八卦镜无一例外全是碎的，与玉枝家的那块毫无二致。
转眼就来到了钱老二家院子外，隔着矮矮的院墙，看到屋里影子乱作一团，挂着的灯泡被撞得来回摆动。
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你再发疯，咱俩一块死了算了！”
屋子里静了那么一瞬间，钱老二的叫声又开始了，像是狼一样，直着脖子嚎。
而他媳妇情绪也到了一个极点，放声大哭了起来，“我的老天爷啊，我造了什么孽啊！狗娃子你当初狠心抛下爹娘走了，现在干什么要缠着你爹不放！我的命好苦啊！”
离一个院子的距离，依然能听到钱老二媳妇双掌拍地的啪啪声，这样的环境，发疯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老人家可知道他们家儿子当初是怎么死的？”祁敛回身问老太太。
“那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老太太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当年钱老二刚接过了他爹的村长，他媳妇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可高兴坏了一家人。又是摆席又是唱戏，光礼钱就没少收。只可惜三岁那年跟着一群小孩跑着玩，没想到给掉到井里淹死了。”
老太太说到这顿了顿，把声音压低了几分，“这钱老二一下子就魔怔了，恰村里路过一个道长，说是那井有问题，结果那道士下井后就没出来。村里人觉得奇怪，钱老二却不顾村民反对硬将那井给封了。自那后，怪事就没断过，好好的一个村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呵，真是报应啊。”
祁敛不由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脸上表情没怎么动，嘴角却往上抬起，颇有些怪异，但转瞬即逝，再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知道跟井有关系，为何不把井给通了？”祁敛压下心里那股异样，问道。
“想啊，可是那井怎么也找不到了。”老太太站起了身，将手往村外一处荒地一指，“就在那一块，翻了天也找不到。重新打了一口，却一滴水都没有，你说不是报应是什么？”
祁敛抬脚往那个方向走，本想让老太太回去休息，老太太却执意跟着，说那个地方邪得很，外人过去一不小心就要遭道。
半路上经过一户人家，土坯的房子塌了一半，应该是荒废久了。大门上悬着一面八卦镜，镜子也是碎的，但好歹有一块还相对完整。
祁敛将那块碎片取下来，正细看上面的断裂痕迹，手突然一紧，手指肚就给划了个小口子，一滴血渗了出来。
“先生，怎么啦？”老太太见他站在那一动不动，拉了拉他的胳膊。
祁敛将胳膊一收，让她拉了个空，“没事，走吧。”
村外这块荒地还不小，野草遍地无人收拾。
说来在这山堆里有这么一块平地很是难得，但就这么荒着着实稀罕。
祁敛仔细看过去，发现荒地正中有一条路，通向山外，已经荒废许久了，现在只能隐隐看出个轮廓。
“这条路可没少要了命，承军就是在这路上出的事。现在可是没人敢走了。”老太太在一旁道。
祁敛点了下头，目光被山崖上的一棵大树吸引。
那大树足有三个大人合抱那么粗，更稀奇的是整个树身向着荒地那边倾斜，几乎与地面平行了，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住不倒的。
树身跟下面荒地上隆起的一块高岗子相对，这么看过去，就像是一把铡刀！
“先生要过去看看吗？”老太太忽然问道。
祁敛收回目光，“今天时间不早了，明晚再说吧。”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着把自己当空气的阿二几番犹豫后终是问道，“主人，这不还没到子时吗？”
按他们昼伏夜起的作息，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祁敛步子放慢了些，“你刚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阿二一愣，挠了挠脑袋，过了会道，“主人是说那个老太太？”
祁敛点头，“她不是人。”
阿二极力睁大眼睛，又去回想刚才老太太的影子，一低头才发现今天的月亮没光，根本看不到影子。
人的三魂于内藏在肝脏，于外藏在影中，所以往往只看人的影子，就可以看出很多问题来。
好比玉枝，她三魂不全，影子就比常人淡很多。
而阿二原是纸人，不管他外表与人如何相像，他的影子始终是圆头方身子，侧面照时影子就像一根线。
因为他们没有魂，影子只能是他们的原形纸人的影子。
而魂灵虽然有了实体，但也没有魂，所以它们的影子往往只谷堆在脚下，就像光从头顶照下来一样，永远只有那么一点。不像人那样，根据距离角度的不同，影子随之高低矮胖的变化。
魂煞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他们在外表几乎与人无异，想要变成谁的样子，就将谁的三魂夺过来为己用，所以看影子看不出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只有一种辨别的方法，那就是镜子。
魂煞在镜子中是没有影像的，顶多只是模糊的一团，一照便可分真假。
当然不是随便一块镜子就可以，必须是人间开过光的镜子，或者荒医手里的窥世镜。
“难道是魂灵？”阿二猜测。
祁敛摇头，他拿到那片八卦镜碎片时，特意往那老太太身上照了一下，可镜子中老太太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阿二见祁敛摇头，脚下不由一顿，心想不会是魂煞吧？
祁敛没有回小木屋，而是爬到这处群山的最高处，往下俯瞰。
明显地看到五座小山脉在聚龙村交汇，大的龙脉普天下也只有几条，所以有时候人们把每一座山脉都看做一条小龙脉，由此来看说这村是五龙聚首，倒也不为过。
只是，这五龙聚首之地却无水，阴阳失衡，实为困龙之局。
而龙首到此戛然而止，像是被那棵树与地面形成的铡刀齐齐切断，又形成了斩龙局，是为大凶。
之前荒地上有口井，还多少缓冲了煞气，井一旦被封，斩龙局已成，再找那口井自然就难了。
住在这里的村民，自然首当其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