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敛坐在马车辕上,没多久,就过了大转弯,看到有三辆马车停在那里。其中一辆枣红马有些眼生,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了祁远才。
祁远才和祁远道对着祁远山站着,似在争执。
走近了,就听到祁远山语气生冷地道,“老翁爷只点了三个人的名,你想去的话,就去经过老翁爷。”
“多个人多个帮手,远山兄……”祁远才仍在争取。
就听得祁远山低喝一声,“我的话,你不服?”
祁远才立时把话憋了回去,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目光瞥见祁敛,瞪了一眼,甩手往回走。
祁远山也看到了祁敛,对他点了下头,“走吧。”
三人出发,为了方便商量行程,祁敛和祁远道坐到了祁远山的屋里。
祁远山的小屋风格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到处都是板板正正的,连帘子上的褶的大小都完全一样。东西不算少,放的却巧妙,一眼看过去空间很大。
才落座,几乎在角落站成木桩的老仆,行动间听不到半分声响已将茶斟好了,又拿出几碟小食摆上,便再次隐到了角落里。
祁敛多看了这老仆几眼,却见老仆额前的头发向下垂着,再加上他低着头,在红彤彤的火堆光影下,一时看不清楚脸。
祁远山这时开口了,“换酒吧,用黑布包的那坛。”
祁敛看着那老仆过来,没怎么见动作,眼前的杯子已经换了,浓郁的酒香立时散了出来。
“尝尝这酒怎么样,得这酒时,主人家说已经藏了百来年了。”祁远山招呼两人。
祁敛平时酒瘾不大,但才喝了一口,立时觉得醇厚的口感直达胸腹,全身都舒畅了起来。不觉又喝了一大口,畅快地舒了口气。
祁远道那边也眼睛一亮,不多时就干了杯子。
那老仆又如影子般靠近,将三个空杯一一斟满。
在他再次退去的一瞬间,祁敛看到了他的眼睛,竟然是血红色的,心里一惊,难道——这老仆是血奴?
住在大荒的浆人,会和平常的人一样结婚生子。每当新生儿诞生,主家便会给赐名,并对孩子进行一番相看。
有的孩子天赋异禀,筋脉更加趋向于普通的人,便会被主家抱去。先是赶在孩子百日前带出大荒,在其恢复纸人形状的时候,用刀尖给它再次剪裁,从而帮其重塑筋骨。
重塑筋骨的浆人再次回到大荒,便会展现惊人的天赋。
而这还不止,它会和那把刀一样认主,并需要主人用血珠饲养。
主人在每次磨刀后,便将得到的血珠一半喂刀、一半喂它,如此长久下去,它便是主人的另一把利刃。
这就是血奴。
血奴是稀罕的,先不说天生筋脉特殊的浆人少,就是有,需要一半血珠来喂食,又有几个人能喂得起?
一般的人连自己的刀换个颜色都难之又难。
没想到祁远山竟然有血奴。他是二线红背刀,他的血奴只怕实力相当于一个一线红背了。
看来老翁爷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果然不少。
祁远道目光顺着祁敛的望过去,一瞬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握杯子的手都有些抖了。
祁远山似是没看出两人的惊讶,将话转到正题上,“我们这趟出门,主要是为了寻找魂灵阿骨,你们最后一次见它是在什么地方?”
“一八八二年的雪蟒山。”祁敛回道。
“好,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何必那么麻烦。先不说我们能不能进到那个平行空间,就算进去了,一个魂灵无形无象,就像是水入了海,哪里去找?”祁远道看了祁敛一眼,“我当时追了阿骨一段时间,它隐匿踪迹前,特意提了红血石。”
他顿了一顿,“祁敛兄何不将血红石拿出来,当做诱饵,也省得我们海里捞针。”
祁敛抬了下唇角,“你是宁信它的话,也不信我的话了?”
“哼,你何须再狡辩?当日你救出陆家人,一举杀了魂煞,可不就是靠的红血石?”
祁敛眉头微微一拢,脸上尽量不动声色,“原来你信的是陆家人。”
“你……”祁远道欲争辩。
祁远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先去雪蟒山看看情况,之后再看下一步怎么做。”
祁远道仍有些不忿,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二哥,你这也忒偏心了,净向着他。”
这样的话,祁远山自然是不理。
祁敛却意有所指,“本就是族人,不向着族人,还向着外人不成?”
“谁是外人?我也姓祁。”
“哦?上次在大荒外碰到你,你见了陆家人远远地就追过去,见了我反倒是不喜得很。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不是祁远道,而是陆家的什么人。”
“你!”祁远道脸色一红,“族里不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想想原因。”
“再如何,都是自己人。任何时候,把外姓人看得比自己族人重,其心都当诛。”祁远山双眼看着祁远道,神色严肃。
祁远道心里窝了老大的火,小声嘟囔了句,“他还和贺家人好的穿一条裤子呢。”
祁敛端起酒喝,没有理会。
见祁远山也没表态,祁远道更是气得磨牙,觉得两人是有意针对自己。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
借着月光,祁敛很快认出来眼前的正是雪蟒山,只是现在已是初夏,茫茫的雪早不见了踪迹,被绿色覆盖。
一开门,就闻到了花香。
三人分头下山,各自查询线索。祁敛顺着那条已算熟悉的小道,边走边向山下张望。时间还早,灯火点点,村头路上还不时有人影走动。
祁敛身形快,避开人的视线轻而易举,山下的两个村子很快就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待回转时,一抬头就发现到了二牛家的院子外。
里面点着灯,还传出琅琅的读书声。
祁敛有一瞬间想进去看一下,最终还是加快脚步,离开了。
天快亮时,三人回到了小屋里,都没有什么收获。
祁远山沉吟了下,“不如这样,明晚起,我们三个兵分三路,往更远的地方看看。三日后,不管有没有什么消息,都在此聚合。若是有发现或者有危险,及时联系。”
他说着掏出三颗圆溜溜的蚕茧一样的东西,祁敛和祁远道也各拿出三颗,一一交换,很快三个人手中都有了三颗颜色不一的蚕茧。
这东西叫做玉蛹,是在外的荒医用来联系的。
祁敛本想往南走,祁远道却抢先一路南行,很快没了影。
祁远山选择了北面,他们三人又自西而来。
最终,祁敛则一路向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