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很忙,晚上倒没什么事情。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谷庭西一个人,他对着电脑整理出院病历,护士偶尔呼一声,哪床哪床怎么了,他便下达一个简单的医嘱。
时钟慢慢走向八点,他的眼睛时不时朝门口撇一眼。
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了起来。
那边便立刻传来一声狂笑……
是真的狂笑,神经病,哈哈哈哈哈哈个没停。
谷庭西看了看手机,刚换不久的新手机,应该没坏啊。听了一会儿,总算听出了是谁,他于是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继续整理病历,等她笑完先。
终于,那边有人话了,“是顾老师吗?”她问。
自己什么时候又成顾老师了,想了想,她大概是被主任的口音给误导了,索性也没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边又笑了,“顾老师啊,我是一班的郝冬冬,您应该对我有点印象吧。”
“嗯。”想没印象都难。
“哈哈哈哈——”笑声变得很谄媚很谄媚。
谷庭西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笑得好假。”
那边立刻不笑了,尴尬地咳嗽两声,直奔主题,“顾老师,看在我对你笑了那么久,又对你那么友好的份儿上,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你对我可一点儿不友好。谷庭西在心里默默吐槽,嗓子难受得厉害,他不想说话,只简单说了两个字,“你说。”
“是这样,首先呢,我先跟您道歉,没去上您的课是我的错。”
“对。”
郝冬冬愣了一下,怎么还对上了,她接着说道,“然后我想说,那天我没去上课,不是故意的,的确是有突发情况。”
“嗯。”
“我摔了手,去医院了,所以没来得及请假,手机没带,所以也没有给班委打电话说明情况。”
“嗯。”谷庭西又是淡淡地应着,什么都没说。
郝冬冬也纳闷儿,试探地问道,“所以顾老师,这个嗯,是代表你不会记我旷课的意思?”她心里小小窃喜了一下。
“你想多了。”谷庭西无情打破她的幻想。
“……我真的摔了手,现在手上还有伤呢,不信你下次上课过来看看。”
“不用了。”谷庭西淡淡地拒绝,“旷课不是一句口头解释就能了事的,没来就是没来,我放过你就是对其他同学的不负责。你要么提前请假,要么认倒霉。”
那端不说话了,气的。
沉默了一会儿,谷庭西说,“没别的事就挂了。”
“我这是有正当原因!紧急情况啊,紧急情况怎么请假。”她忍不住咆哮。
“那么请拿出当日就诊的相关病历或是就诊记录。”
郝冬冬又没话说了,她意识到这个顾老师——真的真的狠,一点儿也不好搞。
谷庭西叹了一口气,善意地奉劝她一句,“郝冬冬同学,请好好做人。”
“嘟嘟——”那边狠狠挂断了电话。
郝冬冬坐在S大附属医院一楼的休息椅上,气呼呼,而后哀嚎一声,双脚狠狠蹬了蹬地面,周围人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癫痫急性发作。
真是可恶,油盐不进,她气愤地想,非得为难到底是吧,那对不起,我就不好好做人。
谷庭西没去管那个被挂断的电话,让她郁闷郁闷也好。
门口进来一个人,“谷医生——”
探头一看,是穿着白大褂的周润清。
值晚班的最不喜欢急诊来电话,或者急诊来人。
所以,谷庭西不是很欢迎他,连带着说话声音也淡淡的,“什么事?”
“急诊来了个病人,股骨头骨折的,我已经给你送上来了。”
就说,没好事。
谷庭西把整理好的病例放到一旁,“放哪一床了?”
“你们科护士在办,欸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喉片递给他,“前天买的没吃完,来一片?”
谷庭西拿过一片撕开包装丢进嘴里,“下面没事?”
“下班了,我把这个病人送上来就走。”周润清在谷庭西旁边座位坐下。
——“谷医生,病人放在16床了。”护士在呼他。
——他回到,“马上去看。”说完往外走去,回头见周润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不走?下班不回家陪娃在这儿陪我?”
“还有一点病历没完善,借你这电脑用一下。”周润清说着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别管我,看你病人去。”
谷庭西后脚刚离开办公室,走廊尽头的电梯便“叮咚”一声响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左顾右看地走了出来,在谷庭西刚进16床病房的时候,她踏入办公室。
“医生!”郝冬冬走到周润清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找你换药了。”
周润清一脸疑惑,“你找错人了吧。”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和谷庭西的一模一样,他们一起买的。
郝冬冬也有点儿疑惑,“欸医生,怎么这么两天没见,你胖了这么多?”
“……”周润清明白了,这姑娘认错人了,尴尬地咳嗽两声,他的确比谷庭西胖一点儿,不过也就一点儿而已,大概——二十来斤吧。
“你找谁?”
“今天晚上骨外科的值班医生,他叫我过来换药的。”郝冬冬声音低了些,她总算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好像——认错人了……
——白天那个拍着胸脯跟钱多多说再见到那个帅医生一定能认出来的人绝对不是她。
“今天值班医生是谷庭西医生,他去病房看病人了。”
“啊——是谷庭西,我就说叫什么来着。”郝冬冬打着哈哈,掩饰自己健忘的尴尬,找了个凳子坐下,“那我等他一会儿。”
周润清写完了病例,着急回家看孩子,也走了。办公室只剩下了郝冬冬一个人,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办公室。
一共十张办公桌,每个桌上一台电脑,办公桌两两对着放在一起,朝门的一边放了四张桌子,隔壁靠墙放了六张桌子。谷庭西的工位是正对着门方向的最里边那个,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名牌,和他在门诊室的牌子一模一样。
他桌子后面是一扇窗,窗台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而他的桌上放了一盆芦荟,一盆仙人掌,还活着,长得挺好。桌面很干净,整洁,一丝灰都没有,是个爱干净的人,和他那干净的气质一模一样。
郝冬冬拔着他仙人掌的刺,等了没多久,门口匆匆走进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