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年不见,虽然你已经忘记我了。”黑鲤朝他的方向迈了一步,说:“不过,不知你我所立下的约定是否还有效?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一个喜欢食言的人哪。”
“约定?”祝竹茫然地想了想:“我已忘记。”
黑鲤再次冷笑:“我知道你已经忘记,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祝竹回答。
“你希望自己能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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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祝竹回到博物馆内的时候,虽然黑鲤附在祝竹的身上而没有现形,但溺一眼就看出了他带回了一个鬼魂。
“那是谁?”溺依然笑着问。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带回来?”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
“你‘不知道’上瘾了啊?”
虽然溺的表情依然是那副意味不明的笑容,但是说出了这种话来的话应该是代表他的心情不太好吧?祝竹如此猜测着,就没有再出声,虽然这“不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应该是实话才对。
面对他的沉默,溺似乎有些无奈地,很是夸张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他说:“让那个鬼魂出来给我看看。”
祝竹轻轻地点头,随后,黑鲤虚影在他的身旁凝聚成型,浓郁的红色收敛,露出了女山贼那黑衣挺立的身影。
在刚刚来到猰貐和溺面前的时候,她并非不敢现形,而是不能。对于没有实体的鬼魂来说,人,或者其他生物的躯体就好像一个房间,弱小的鬼魂都会挑虚弱或者软弱的人下手,为的就是更轻易更自由地进出那道“门”。
而对于黑鲤这种程度的鬼魂来说,绝大部分普通人类,甚至少数道行稍浅的妖魔,其身体她要占有都已经易如反掌了。
但是祝竹可不同,他的“门”上挂着她还远远无法撼动的锁,唯有当他主动打开那道门的时候,黑鲤才能进或出。
现在她站在祝竹的身边,面对着展厅中央的青铜猰貐像,还有那个叫做溺的男人,她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敌意,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演技并不高明。
溺看着黑鲤,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神色,半晌过后,他摆了摆手,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现在没事,爱干嘛干嘛去吧~”
黑鲤皱着眉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又化为了一阵红光,回到了祝竹的体内,祝竹无言了一会儿,扭头走出了展厅。
祝竹离开以后,猰貐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出:“白天那道红光……”
“大概很强大吧?”溺回头,嬉笑着接话道:“或许,能强大到……哈,能杀死你?”
猰貐轻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多少怒意,大概祂早就已经习惯了溺的这种态度了:“去找到那个少年。”
祂自然没有说出自己所指之人的名字,但也没有形容出任何特征,因为他知道,溺会明白自己说的到底是谁。
“——然后,杀了他。”
博物馆现在处于关闭状态,对外公开的理由是“踩踏事故”,因此通往门外的走道中并没有开灯,五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整齐地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在黑暗中目视前方,眼神木然。
祝竹缓缓地从值班室的门前走过,似乎是觉得从大理石地面上反射上来的灯光有些刺目,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在跨过门里照出的灯光,重新踏进了阴影中的时候,他突然顿下了脚步,浅色的双瞳稍稍抬起。
值班室中传出了连绵不断的键盘敲击声——那的确是键盘敲击声没错,但却几乎没有停顿,节奏均匀得有些诡异。而在他的身后,那五个穿着工作服的人依然静坐在那里,呼吸浅而缓,如同排列着的雕像。
“祝竹?”黑鲤开口。
祝竹眨了一下眼,继续踏出了下一步,缓缓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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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位五落要怎么办?”纪安忍不住问。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林郁生还在慢条斯理地为胡陵处理伤口,一边还在喝茶讨论,一点都没有理会闭上了双眼但仍然站在那里的五落的意思。
“哦,不要打扰她,时候到了自然就会醒了。”林郁生淡定地回答。
“……”这么说,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他们要一直面对着这么一尊坐落在客厅正中央的人形雕像?
纪安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那我的事呢?你们还没说清楚啊,说现在跟我没关系也得有关系了,这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啊,我跟你说过吧,当初宁姗生下你的时候,被拉玛什图的病毒感染过,那时候有‘人’将那病毒压制在你的体内,救了你们母女俩。”林郁生蹲在地上,背对着纪安,说道。
“嗯。”纪安点头。
“那个‘人’,就是茜,准确来说,是猫又。”
“什……”这意料之外的事实让纪安目瞪口呆,她望了望像个人偶一样站在一旁的茜,又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回林郁生身上。
“而你的体内现在依然存在着她那个时候留下的力量,而她跟九婴第七首七释之间的密切关系并不是秘密,现在五落循着你身上残留的力量,还有茜的一点气息找来了,而这也很有可能是那个猰貐跑到澜山市来的原因之一。”
林郁生一口气将事情概括了一遍:“这就是你跟这件事的关联。”
“……”纪安张了张嘴,显然还没有从诧异之中回过神来。
这是狐狸师父拔出了他的弯刀,反手将刀柄递给了林郁生。
“怎么了?”林郁生接过他的弯刀,有些疑惑地问,但马上,他就察觉到了些什么。
“那个祝竹的身份,你也有所猜测吧。”胡陵说:“这上面有他的血,看看吧。”
“……哦,谢了。”虽然猜出了胡陵其实是拿了东西一边去的意思,但林郁生也唯有认了。谁叫他是个常年游荡在外,几个月前才半路跑出来的表舅呢?
林郁生带着那把弯刀回房之后,胡陵看了一眼虽说双目紧闭陷入了沉睡,但毕竟还站在客厅中央的五落,起身拉着纪安出了门,走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