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慕容齐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人虽在,但心思却明显还在刚才的孩子身上。
叶凝道:“怎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
慕容齐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一丝讽意,并不生气,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讽刺,身为皇子,高高在上,拥有着别人一生都遥不可及的富贵荣华,权势名利,却还仍偶尔会对生活中一些琐事感到不满,再看看刚才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却要在外乞讨度日,小五自己都是个孩子,却还要照顾两个更小的弟弟,日子虽苦,却仍是坚强得很。
慕容齐出生至今,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似活得高高在上、光鲜亮丽,其实十分无知、可笑。
“的确是第一次!”慕容齐闷闷地道:“以往我出宫来时,看到的百姓都是丰衣足食,从未想过,京城会有百姓过着这样的日子,京城尚且如此,别的地方只怕会更多!”
“的确更多,他们这样的人,活在世间最卑微的角落里,没人看得见,没人会在乎,每天所想只有一件事,就是活着!希望出门能遇到个好心人,愿意赏一碗饭吃,希望不要再被骂被打,希望冬天别再那么冷!只可惜,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事,对他们来说,却难过登天!”
慕容齐看着慕容影,道:“你似乎对他们的生活很了解,是国师告诉你的?”
叶凝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转而道:“你刚才拦着我,是因为你也想到了,这三个孩子是被他们的母亲抛弃了吧?”
慕容齐点点头,道:“我想小五定也是心里明白的,只是那两个弟弟年纪还小,恐怕还不懂,若你再继续追问,我怕只会让他们更伤心,他们已经够让人心疼了!”
叶凝道:“我知道,我并不是想追问他们的母亲在哪里,我只是想问他们,愿不愿意再另外有个家?”
“什么意思?”
叶凝停下脚步,看着慕容齐,道:“你今天虽给他们的生活安排好了,让他们能有一段时间可以无忧,但以后呢?他们的日子还很长,总不能一直待在那里等你救济吧?”
“那你觉得该如何?”慕容齐虽有心帮助那些孩子,但他能想到的只是像刚才那样维持他们生活所需,但其他更多,他并未想得那么远。
叶凝也知道慕容齐是只想到了眼前让孩子们日子过好,但人不能一直依赖别人照顾,总要自己学会成长,所以她在弄清孩子的情况后便有了想法,“城中像这样的孩子不知还有多少,我想寻个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至少有瓦遮头,不必再餐风露宿,再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们还这么小,万一哪天遇到什么歹人,难保不会被骗去做什么坏事,读书识礼,至少他们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将来长大了,说不定还有机会为国效力,也是件好事!”
叶凝的话让慕容齐心生钦佩,握住她的双肩有些激动地道:“六皇妹说得对,没想到,六皇妹虽自幼无老师教导,却是心思明澈且思虑深远,身为兄长真是惭愧,就依六皇妹所说,在城中置办处宅子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父皇也一定会同意的!”
叶凝眉头一跳,“你想告诉父皇吗?”
慕容齐奇怪道:“为何不说?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你也可以告诉他,不过你别提我,就说是你无意间发现这些孩子,又想了这办法的。”
“为什么?若父皇知道六皇妹你提议的此事,他定会大加赞赏,以后也定会更关心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叶凝有些头疼,早知道她就不和慕容齐说这么多了,怪自己一时嘴快,没多想就把想法说出来了,“我不需要,十六年来我一个人在宫里日子过得清静又自在,若父皇突然嘉奖我,我反而不习惯,而且你想想,皇后娘娘和五公主那么不喜欢我,若父皇突然嘉奖我,你觉得她们会高兴吗?我可不想平白无故惹她们怨怼,就当是我求皇兄一次,好不好?”
慕容齐也知道慕容影说的是事实,但让他独自将这事上报全揽在自己身上,他总觉得这样像在利用她的善意获得什么好处似的。
似是看出慕容齐的顾虑,叶凝想了想,道:“不然这样吧!此事照样还是由三皇兄去禀呈父皇,父皇若有什么好东西嘉奖了你,你若看着多余,回头私下里送我呗!”
慕容齐心中虽仍有犹豫,但他也看得出慕容影的坚持,怪只怪过去那么多年他这做兄长的太不尽责,如今才令自己妹妹有功不敢领,有赏不敢要,明明是她想出的主意,却要由他出面来领功,以此免遭人嫉,慕容齐心中对这个妹妹很是心疼,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加倍对她好。
“好!”
进了宫门,因两人住处在相反的方向,便互道了个别,各自回去了。
叶凝哼着小曲儿,一路欢快地向揽云殿行去,刚走到揽云殿外,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叶凝好奇走进一看,玉心正和另一名宫女拉拉扯扯,而玉心因为会功夫,所以已经扣住了那名宫女的一只手臂,那宫女疼得脸都扭曲了,还一直叫嚷着,“你快放开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五公主的人,要是让五公主知道你敢动手打我,非打死你这个贱婢不可,快放开我!”
本来还打算让玉心有话好说的叶凝,一听这宫女嚣张的话,立刻就改了主意,将揽云殿的大门一关,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假装不知发生了什么地问:“玉心,发生何事?她是谁?”
玉心道:“六公主,您可回来了,方才我在院外发现一只小猫,我见小猫似是受了惊吓,便想先安置了等公主回来,可她突然跑过来就要打死那只猫,还说我多管闲事,要我将猫交给她,我不肯,她就要动手打我,所以我只能先将她擒住,等六公主回来发落。”
那宫女见了慕容影,也不害怕,反正谁都知道这宫里是个人都能欺负六公主,何况她是五公主的贴身侍婢,就算是六公主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宫女叫道:“你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先打我的,你恶人先告状!”
玉心虽是个练家子,但扛不住是个老实人,对这种恶人除了把自己气得脸通红,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叶凝见状,示意玉心放开宫女,玉心听话地松开了手。
宫女重新得了自由,看着慕容影便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六公主,不是奴婢多嘴,有些奴才不懂规矩,您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否则闯了祸,可是会连累六公主的名声的,万一让皇上知道了,再将您打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