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胡封收回手,对坐在一旁的江姨道:“无甚大碍,只是染了些许风寒,此时正值转季实属正常,开些驱寒温补的汤药喝上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江姨松了一口气,放下一直紧张捏着手帕放在胸前的手。
“是吗?”萧惠拉下袖子,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以手背扶头,哑着声音道:“我怎么感觉头好痛,身体好冷,胡封你是不是骗我,我好像快病死了……”
“呸呸呸!别胡说,你好好的,这是发热的正常状况,你整天脑袋瓜里都想的什么?”江姨摸摸萧惠的头顶,温柔地看着他,依稀可见她眼角的细纹和两鬓间的白发。
萧惠见此眨眼吐了吐舌头。
这时胡封也写好了药单,凉了凉上面的墨水,对江姨道:“按着这单子上抓药,煎药时两盏熬成一盏,要小火慢熬,每日一次,如此吃上两日必有好转。”
江姨接过,仔细看了看,惊呼一声,看向胡封道:“这……黄连、蛇胆……胡公子,可否能够去掉这两味药?”
萧惠闻言,面色巨变,黄连、蛇胆……胡封这是要我死啊!
“不可。”胡封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语气舒缓而慈善,“这两味药才是主药,其他药材皆是为中和这两味药材的辅药。”
“萧少爷的病其实也并非一般风寒,子符本不想江姨忧心,故,并未告知,不成想江姨竟也通晓医理,着实是在下班门弄斧了。”
“不,我也是经常去抓药,因此认识了几种药材,哪能跟胡公子相比。”江姨解释着,转头对萧惠安慰道,“惠儿,到时候可忍着苦,把药喝了,昂。”
萧惠只能点点头,暗地里恶狠狠地瞪着胡封,却也拿他没办法。
“江老板,您先去忙吧,子符陪萧兄弟聊会儿天。”胡封拱手对着江姨道。
“江姨去吧,我中午还没用膳,现在饿死了。”萧惠捂着肚子可怜巴巴道。
“你小子,怎么不吃饭呢,真是的!”说着江姨也告辞离去,只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房间静默了一会儿,萧惠首先打破了平静。
“胡封,你不是说这几天都不想看见我吗?怎么,还不到一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本少爷共处一室了?”江姨一走,萧惠便露出那副痞子相来,那吊着眼睛的模样着实欠揍。
“你小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的坏心眼儿。”胡封叹道。
“今天是不是你搞得鬼!”萧惠凑近眯眼质问道。
“什么我搞的鬼?”胡封反问,坐下后随手倒了一盏茶,茶水早就凉透了,他却没停下送往唇边的动作,待到唇边时,茶水已然冒出了热烟。
坐在胡封对面的萧惠看得真切,心中暗想,胡封定是想让我见识他的厉害,好威慑我。
“你此次找我可是想好要教我法术了?”萧惠挑眉问道。
胡封闻言一笑,道:“非也。”
“那你是来我这里做什么?看我生病了故意给我下苦药?”萧惠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桌子。
“我只是觉得你做了个亏本的买卖。”胡封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抬眸看向萧惠的眼睛。
“我会做出什么亏本的买卖……”萧惠嘟囔了一声。
“你把我骗得倾家荡产,却又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无非想要从我这里习得仙法,是也不是?”胡封问道。
“是又怎么样。”
“可惜了,你这点卑劣的骗术困不住任何修仙之人。”胡封凑近眯起凤眸。
“你……”萧惠似乎被威慑住了,露出惶恐的神色。
“你才十五岁,性格就如此顽劣,定是缺少良师教导,你若拜……”
“就你还用得着本少爷研制什么精密的陷阱么?”萧惠收起假装的惶恐,不屑地打断道。
“倘若是拜您为师,本少爷岂不是要跟你学傻了。”
“你……”胡封被气的噎了一口气,咳了两声,指着萧惠说不出话,片刻待气息平稳,转身拂袖离去,并留下话:“你若不拜我为师,我便不教你法术!”
留在房间的萧惠以手抚额,拍了两下,完了,搞砸了。
他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使他抗拒拜师,因此,在偶遇胡封用法术时,他虽想学,却不想拜师,他也知道这样不尊重仙人,但是那个声音却是如此强烈,好像如果拜了别的仙人为师,他就会失去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枯坐了一段时间,房门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饭菜的香味,萧惠瞬间扫去方才的阴霾,打开食盒,拿出碗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讲真,自上午胡封说完书后他抱着狸花跑了一天,回来也过了午饭时间,此时已是傍晚,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实在饿的不行。
“慢点吃……”江姨见状,坐在萧惠一旁,为他轻拍背部,看着孩子的吃相,也放心许多,看样子却实没什么大病。
“别吃太多了,一会还要喝药呢。”
闻言,萧惠一顿,该死的胡封!看病就看病,弄什么黄连跟蛇胆!绝对是故意整我!
“江姨,我能不喝吗?”萧惠可怜巴巴地望着江姨。
“不行,胡公子特意为你开的药,你怎能浪费他一番苦心?”江姨揉揉萧惠的头温柔道。
“你们都是向着他的……”萧惠委屈地眼泪都快出来了。
“打住,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娘们唧唧的掉眼泪!”江姨厉声道。
萧惠呆呆的望着江姨,道:“你变了,江姨,你变心了,自从你见到胡封后你就不爱干儿子了……”
“去去去,老娘不吃你这一套。”江姨抽出被萧惠扯住的衣袖,一脸嫌弃道。
“瞧你也吃的差不多了,该喝药了。”说着,江姨收走萧惠的碗筷,从食盒的下一层拿出一碗黑乎乎浓稠的汤药,霎时间,屋内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萧惠只闻了一下,险些把方才吃过的饭给呕出来,吓得他赶紧捏住鼻子,江姨却是早有准备,在打开食盒之前,就用手拍捂住了口鼻。
萧惠看着散发着难言味道的汤药,不禁绝望的想着,胡封不会真的想要我的命吧……
江姨拍拍萧惠的肩膀,以眼神示意桌上的汤药,还拿出一包蜜饯和一包山楂放在桌上,看着萧惠,大有亲自盯着萧惠喝完之势。
萧惠看着江姨,默默吞了一下口水,心想,胡封方才的留言明显还是想收我为徒,定不会下药害自己,为了江姨辛苦为我熬药……拼了!
想完,端起药碗,屏着呼吸双手不住地颤抖,一闭眼,一仰头,一碗药已下肚。
胡乱的连忙抓起桌上蜜饯往嘴里塞,片刻,只觉鼻子下方涌起一股热流,用手拭去,入目一片鲜红,瞬间吓得萧惠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惠儿!惠儿……”昏迷前的最后意识,就是江姨急切的叫声,萧惠当时心想,胡封,我看错你了,江姨,永别了……
在一处古朴模糊的宅邸,一个十五岁大的少年费力地将石担举过头顶,他的目光突然看见一个人影。
“哎!二郎,二郎!”少年放下手中的鼎,甩开一旁的下人朝着门口进来的十二岁大的少年边走边喊。
“大哥。”二郎漫不经心的看过去。
“二郎,你瞅瞅,我这肌肉,我现在能举二百斤了,来你捏捏、你捏捏。”大哥兴奋地撸起袖子抬到二郎的眼前。
“你天天没事举那玩意儿干什么?怪累的,又没人给你钱。”说着就要走开。
大哥连忙拦住,急切道:“二郎你捏捏,你捏捏。”
二郎勉为其难的把手放到大哥的手臂上,突然一转弯儿坏笑地去挠他的腰。
大哥怕痒连忙后缩。
“好啊,二郎,你敢咯吱我!看我不挠死你!”随即也开始挠二郎,两个少年开心地玩在了一起,突然从二郎的身上掉下一个通体雪白的玉镯,两人停了下来,二郎的神色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大哥捡起了玉镯,仔细地看了一下,疑惑道:“这不是咱娘给三妹新买的镯子吗?”
“什么三妹的。”二郎一把抢过转身就跑。
“诶!”大哥在后面叫了一声,倒也没追上来。
二郎跑到一处宅邸外,踩着下人的肩膀,攀上了墙头探头望去,看到一个丫鬟的身影连忙叫住。
“诶!小草,小草!去吧你家小姐叫来!我买了个玉镯送给她,是玉的,真的是玉的!”二郎高兴地向里面喊着。
脚下的下人艰难的嘟囔着:“我说少爷,反正你也跟这小姐定了亲,就为难小的这肩膀了。”
“你懂什么。”
“汪汪!”一只狼犬突然跑了过来,吓得那小厮摔了一跤,连带着二郎一起摔了,玉镯也摔成了两瓣,那只狼犬一直追着二人不放,两人狼狈地跑回了家中……
画面突然模糊,昏迷中萧惠皱着眉,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