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走后,五姨继续初中的学业。初中的学科,有一新增的科目叫《植物》,五姨很喜欢。学校在大礼堂后面不远的地方,建了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植物园。植物园里种了很多各种类别的植物,还种了不少的花卉,甚至还建了一个莲池,池里种了荷花和睡莲。教植物的老师,有时会把学生们带到植物园里上课。植物老师会用植物园里种的植物结合课本进行讲解,让学生观察植物的各种形态和长势。植物老师这种生动直观的现场教课,让五姨爱上了这门科目。作为《植物》科目考试最高分的五姨,成为了植物园的小管家。植物老师将植物园大门的锁匙交给五姨,课余时间,五姨可以随意进出植物园。植物园小管家的任务,就是每天抽点时间为园子里的植物浇水、除草、施肥。植物老师交待的任务,五姨完成的非常好。从小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五姨,在园子里仿佛找到了用武之地,每天放学之后,五姨就会来到植物园,为园子里的植物浇水、除草,认认真真的照看着园子里的每一棵植物。星期六和星期天,也会专门回来为园子里的植物浇水。看着各种植物在眼前发芽、成长、开花、结果,五姨感受到一种自然界生命的力量。这些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植物,只要你给予它适宜的生长环境和足够的时间,它会让你惊讶和感叹!做植物园的小管家,是五姨中学时代最快乐的事情。也是从那时起,五姨对植物有了新的认知,五姨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了种花。
读中学的五姨,依旧偏科,数学依然差的一塌糊涂,语文一样成绩出色。小学期间获得全校作文比赛第一名,中学时的五姨同样也获得了全校作文比赛第一名。在老师和同学的鼓励下,五姨更加热爱文学了。她开始尝试写一些小散文和诗歌。看了那么多的文学书籍,五姨觉得,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着写一些东西,五姨决定从诗歌和散文入手。五姨准备了一个本子,用来把写好的散文和诗歌抄在上面,方便不时的修改一下。开始尝试写作的五姨,发觉自己的写作能力有待提高。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多看好书,特别是那些古今中外优秀的文学作品。现代文学和中国古代文学,深深吸引着五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小溪,极切渴望迎接四面八方汇入的知识洪流,期待成长为一条汹涌澎湃奔涌不息的河流。五姨利用空闲的时间,不仅去图书馆看书,还找班上有书的同学借书看,五姨在书籍的世界里不断积累和提升自己文学上的修养和素质,默默的朝着梦想努力着。
与此同时,矿里办了一份报纸。因为矿区很大,人员众多,有很多下属工厂和企业,信息的交流需要一个平台。所以,很自然的就有了矿区报纸的诞生。报纸在当时的县城,是第一份企业自办的报纸。矿里成立了报社,矿山下属的各个工厂都有报社的通讯员。报纸有一版副刊,整版副刊都是纯文学的,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散文、诗歌和小小说登载出来。都是矿里爱好文学的职工投稿写的。来矿里工作的大学生很多,其中还有不少是出自国内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有文化、爱好文学的人并不少。矿里还组织了一个文学社,社员都是矿里各个工厂的文学爱好者,文学社定期举办各种活动,报纸的文学版副刊就是文学社社员的成果展示平台。当然,如果你文笔好,写的文章不错,你也能在文学版副刊里展露头角。还在读中学的五姨没有加入文学社,但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姨,看了几期报纸副刊写的文章后,内心里总在蠢蠢欲动。
每期的报纸印刷出来后,会分头送到矿里各个厂区和办公室。五姨的父亲有时会随手从工厂拿回来几份旧报纸,五姨看了好几期旧报纸后,内心按捺不住了。五姨心想,我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自己写了那么多小散文和诗歌,为什么不投稿呢?或许这些作品,也能被编辑看中,发表出来。就算不能发表,也不会有人取笑自己,投稿也可以验证一下自己的水平如何。不尝试一下,永远也不会知道结果,尝试了,就算是失败,好歹也有个结论。经过几天的犹豫和反复思量,五姨终于把改了又改的一篇散文投给了矿区的报社。经过几天忐忑不安的等待,小小的散文带着油墨的清香呈现在五姨的面前。散文登在副刊文学版里,报社寄了一份样报给五姨,还附送来一张去报社领取稿酬的通知。通知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某某某,你的文章发表在《xx报》某期副刊上,稿酬五元,请尽快到报社领取。第一次发表文章的兴奋,五姨至今依然记得。五姨拿起崭新的报纸把自己写的小散文反复看了几遍,内心涌起无数个小激动,小散文中的每一个字,看起来似乎都格外的顺眼。报纸上的文章署名,五姨用的是自己的真名字,那时的五姨还没想到要给自己起一个笔名。看到报纸上登了五姨写的文章,老师和同学,纷纷给予五姨赞许和鼓励。五姨的父亲,也特意把那一期的报纸拿了回家。那天的晚饭,父亲还特意去熟食档口买了烧鸭回来加菜。吃晚饭时,父亲高兴地对五姨说:“我跟厂子里的工友说了,这篇文章是我读中学的女儿写的,工友们都说我女儿有本事,有前途!你以后要更加努力,为我们家里争口气,别让人小瞧了!”父亲一边说一边挟起一块烧鸭放到了五姨的饭碗里。在这之前,父亲从未给五姨挟过菜。有点受宠若惊的五姨连忙回应父亲说:“哦,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父亲望着五姨和坐在五姨旁边的弟弟一眼,感慨地说:“咱家里祖辈都是农民,靠耕种那一亩三分地为生。现在,到我这一代,土地被征用了,农民变成了工人,干得还是卖力气的辛苦活。靠每个月的工资过日子。我希望到了你们这一代,会培养出一个文化人来。虽然不敢期望你们能光宗耀祖,但也希望你们都能有个好前程。你们的哥哥和姐姐都没读书了,也指望不上了。现在,家里还有你们两个读书,只要你们好好读书,还是有希望的。我读书少,也帮不了你们,你们只能自己努力了,你们以后吃粥吃饭还是吃山珍海味,就看你们自己了!”五姨和弟弟听了父亲的一翻话,同时回应父亲说:“知道了!”一家人就专心吃饭没再说什么了。吃过晚饭,爷爷把五姨叫到厨房,从衣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五姨,爷爷面带笑容地说:“这五毛钱爷爷奖励你,拿去买点文具。听爸爸的话,好好读书,以后做个有文化的人!”五姨高兴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爷爷。”爷爷平时给五姨的钱,都是一毛钱,现在可是翻了几倍了。爷爷开心,五姨也开心。五姨发表了第一篇文章,得到了老师、同学和父亲的肯定,极大的鼓舞了初出茅庐小试牛刀的五姨。五姨尝试着继续投稿,其中一些散文、诗歌也陆续发表了。五姨在熟人眼中成了一个有出息的文学少女。
五姨的父亲,也觉得面上有光了。五姨为父亲在工厂里赢得了面子,重男轻女的父亲,第一次毫不吝惜的让人帮五姨打造了一个书柜。书柜一共四层,木头框架,外面装了玻璃门,表面刷了浅浅的白油漆,简单实用。五姨放学回家,看见父亲为自己订造的书柜,心里暗自高兴,那久违的父爱瞬间涌上五姨心头。因为家里多年来一直经济拮倨,父亲一直都是很节俭,从来不舍得乱花钱。父亲总说,家里不该花的钱决不能乱花,该花的钱也要看着自己的经济能力花,决不能随意浪费家里的钱,细水才能长流。现在,父亲竟然额外花那么多的钱为自己订造书柜,这不是平时省吃俭用的父亲用钱的风格。五姨知道,不善于表达的父亲是在用这种方式鼓励女儿。父亲多年来对自己的轻视和淡漠,在此时此刻瞬间淡化,五姨又一次感受到父亲对自己那吝于表达的慈爱。
五姨的父亲是有些重男轻女思想的,父亲觉得这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儿子才是养老送终继承香火的。五姨从小到大,感受到的都是父亲对哥哥的偏爱,即使五姨更乖巧听话,学习成绩更好,父亲也没有对五姨另眼相看。父亲对五姨的学习从不过问,但父亲对哥哥读书的态度却完全不同。父亲经常督促哥哥认真学习,好好读书。五姨记得几年前四哥哥曾经因为逃学,被父亲在院子里狠狠地揍了一顿。四哥哥无心上学,经常和小伙伴玩‘拍纸牌’,家里赢回来的纸牌有一大簸箕。大发雷庭的父亲,把四哥哥赢回来的纸牌全部搜出来,堆在院子里,当着全家所有人的面,一把火烧了。父亲对四哥哥无心读书痛心疾首,但顽劣的四哥哥终不是读书的人,初中毕业便没再读书了。父亲曾经对五姨说过,他辛辛苦苦供六个孩子读书,还要负担家里的一切开支,一点也不容易。现在只要供五姨读完初中,他就完成供五姨读书的任务了,女孩子读到初中,能写会算就可以了。似乎很多人的父亲都是如此重男轻女的,在农村传统观念中,女孩子被贴上‘亏本货’的标签,养大了就嫁出去,都是赔本的。农村里的女孩子在家庭里都是不被重视的。而现在,父亲单独为五姨订造了书柜。书柜这种家具,在五姨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次,父亲实在让五姨感到十分的出乎意料。
五姨的父亲把书柜放在了五姨房间的旧书桌旁边,乳白色的崭新书柜,静静的立在破旧的老式书桌旁,一新一旧形成强烈的反差,书柜显得特别的显眼。书桌上方垂着一个圆圆的电灯泡,一拉墙角控制电灯的绳子,小小的房间里即刻就会亮起并不明亮的灯光。有了自己的书柜,五姨想着,应该买几本书回来。五姨拿出存了许久的零用钱和有限的稿费,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去到县城里的新华书店,购买了几本书。有了书柜,五姨买的书有地方安置了。尽管目前书不多,也就几本而矣,毕竟稿费也不多,零用钱更少,只能一本一本的买。县城里的新华书店,成了五姨去县城必逛的地方。每次去书店,五姨总希望有很多很多的钱,这样,买书时就可以随便买,不用因为没钱而左挑右拣难以取舍了。五姨恨不得将整个书店搬回家,慢慢细看,喜欢看哪本就看哪本。那时的五姨,很喜欢看书也喜欢写一些小文章。五姨就这样一门心思的做着小小的文学梦,活在追梦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