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开学的日子到了,瘦小的五姨背起哥哥用过的帆布书包,高高兴兴去上学了。五姨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认字会写字了。六姑婆从香港带回来的那套科普书,自己认字了就能看了,上面写得啥东西自己就能知道了,五姨一直都想知道科普书上到底写的是什么。认了字,不仅可以看科普书,五姨还想看更多的书,这个世界有太多五姨不知道的,五姨想着,或许在书籍上能找到答案。五姨一直都渴望可以早点上学。
学校就建在一处小山坡上,走过一道两侧都安了铁栏杆的水泥石拱桥,便是砌得整整齐齐的长长的水泥台阶,从桥的尾端一直沿伸到山坡上。台阶两旁的斜坡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高大的紫荆花树和玉兰花,在每年的花季开满了整片山坡,那玉兰花的香味飘散在校园里随处可闻。五姨每次从开满花的玉兰树下经过,闻着那沁人的花香,总忍不住摘上几朵玉兰花,放进衣兜里。走完长长的台阶,上到坡顶,校道旁的柏树青葱翠绿,像一队卫士整齐地排列在校道两旁,迎接着进入校园的孩子们。
山坡上除了小学,还建有一所中学。五姨就读的小学建得很漂亮,崭新的五层教学楼,课室宽敞明亮。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每级都有五个班,五姨就分在一《五》班。学校门前有一个很大的球场,可以踢足球,也是学生平时做早操用的。球场正对面是一个室内大礼堂,可以容纳全校的师生就座。大礼堂除了开校会,还是学校举行文艺演出的场地。学校每年都会在六一儿童节期间举行儿童节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都会排练一两个节目参加演出。五姨曾在大礼堂上的讲台上表演过节目。大礼堂还是学生们加入少先队员的宣誓仪式场地,五姨就曾在大礼堂的讲台上,在全校师生面前庄严宣誓加入少先队。所有的少先队员都经历过这种情景,庄严肃穆,仪式感很强。大礼堂的附近还有一个篮球场,打篮球的基本上都是高年级的中学生。在礼堂的左侧有几排由低到高的双杆,双杆的前面是一排连在一起竖着的单杆,也就是几根竖在一起的高高的铁管,玩单杠和双杠的基本上都是小学生。课间休息时间,五姨和同学们都喜欢来玩一玩单杆和双杆。那排高高的单杆,五姨从小学到初中的几年间,尝试过无数次,却总也爬不到顶。每次五姨看见它,都觉得它在嘲笑五姨是多么的没用。双杠的再往左一点,便是一幢比小学还要大上很多的教学楼,那就是矿山自办的中学了。中学开设的年级从初一到高三共六个年级,每级有五个班。小学、中学加上技工学校,三所学校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坡上。教学楼、球场、礼堂互相依托却又互不干扰,既做到资源共享却又各自为营。
校内的的学生除了是矿山职工子女,其它的就是像五姨一样,小村的征地农民子女。两者之间很容易的就可区别开来。矿山职工子女来自全国各地,除了普通话就是各地口音,与小村学生的本地口音是有明显区别的,仅仅从说话就可以很容易区分开来。这是一所开放兼容的学校,既有高级知识分子的子女,也有一般建设工人和小村征地农民的子女,不同的民族各行各业的工人子弟汇集在一起,相互融和却又各有不同。学校任教的老师都是从全国各地公立师范学校毕业的,素质好,学历高,学校的教学质量相比当时县城的其它学校都要好上很多。崭新的教学楼,优秀的师资,霸气的足球场,气派的大礼堂,在当时的县城无出其右。即使很多年以后,在县里也是独领风骚的。
五姨就在这个让人羨慕的学校里开始了她的求学生涯。
学校倡导的目标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不仅对学生成绩有要求,在体育方面也是比较重视的。校园里有各种各样的体育设施,每年都会举办校园运动会。好动是孩子的天性,但不好动的五姨对所有的体育项目都是不感兴趣的,体育课上考试规定的达标项目,每一项五姨都是要补考的。班上的同学绝大多数都是轻易就达标,补考的人是极少的。每次体育考试,不管是五十米跑步、一百米跑步、跳远、跳高、扔铅球,还是最容易达标的仰卧起坐,对五姨而言都成问题,统统不达标,全部要补考,而且是反复补考,补完再补的那种。不仅体育老师摇头,就连五姨自己也是很无奈,体育课对五姨来说是一种挫折感很强的科目。
学校里最受学生们欢迎的是那十来张水泥做的乒乓球台,课余时间,那儿总是挤满了一显身手的学生,热闹非凡。因为小学和中学靠得很近,所以这些球场和体育设施都是共用的。乒乓球是五姨唯一有点兴趣的体育项目,虽然打得并不好,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五姨对它的喜爱。在学校打乒乓球是不管彼此之间认不认识,只要能打赢前一个胜出的对手就能加入,只要你赢了,就是台主,可以一直打下去,直到另一个挑战者打赢成为新的台主。每一张球台的台主都会接受任何一个挑战者的挑战,胜负凭实力说话。屡胜不败的台主,很容易就会成为学生们崇拜的偶像。
尽管五姨很努力地学习,但与班上的同学还是存在一定的距离。在五姨还不知道什么是幼儿园的时候,同班的很多职工子弟早已接受过幼儿园的学前教育,输在起跑线上倒是真的。不知什么原因,五姨的数学总是很差,有时考试还不及格。老师上课是用普通话教学的,这让从未接触过普通话的五姨花了很长时间才听懂老师说什么。五姨很努力的学习普通话和汉语拼音,不断的练习朗读,凭着坚持不懈的努力,五姨终于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普通话了,标准而且字正腔圆,丝毫未带半点本地口音。凭着发音标准,五姨被语文老师选为早读课上的领读生。
很奇怪,五姨的语文成绩却是出奇的好。似乎是天生的,并没怎么努力,考试却往往名列前茅。学校经常举办全校作文比赛,获奖名单会用一张大红纸写好,张贴在学校的宣传栏上,最后拿到全校作文比赛第一名的都是五姨。记得有一次作文比赛,五姨拿到的奖品是一本灰绿色硬质封面的成语字典。字典的首页,用钢笔写着“荣获全校作文比赛一等奖”,同时还加盖了学校的公章。这本成语字典一直被五姨很小心的存放在书柜里,作为一种珍贵的回忆见证着五姨小学时代曾经的风光和荣誉。
五姨的学生时代,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更没有电子游戏。除了打乒乓球、篮球、踢足球等体育运动之外,学校里还会举办各种课外兴趣班。同学们可以自行选择感兴趣的加入。兴趣班有制作各种模型的模型班,有绣花班,有书法班,有画画班,还有围棋班和舞蹈班,各种兴趣班都有老师指导,动静皆宜,每个学生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班参与其中。五姨参加了模型班,五姨制作的模型还被选送到了县里参展。学校的生活在五姨眼里是多姿多彩的,五姨很喜欢校园的生活。除了各种兴趣班,学生们更多的是看课外书。学校里有一个小型的图书室,不同班级的学生分别固定在某一个时间去借书,一个星期为一个借书周期。因为图书室略小,每个班只能派一个图书管理员负责全班的图书借阅。因为可以更方便五姨找到自己喜欢看的书,五姨自告奋勇当上了班里的图书管理员,负责全班同学的图书借阅和归还。每次去图书室借书,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五姨都满心欢喜,恨不得将所有的书都借走。同学们看完书,会先把书交给五姨放着,等全部收集完了再还给学校的图书室。所以,五姨手中经常会有很多的课外书。五姨总会从同学借的书中挑出自己喜欢的书,一本接一本看完。每借一次书,五姨都会比别的同学多看几十本书。五姨就是用这种方式,看了大量的课外书。
书,越看越多,五姨更加觉得自己知识的匮乏,再次燃起了对书本的渴望,对知识的强烈渴求。五姨真想把自己变成一部智能机器,只用几眼就可以快速地把世上所有的优秀书籍收入囊中。书中没有黄金屋,但书中有五姨所期待的。书本可以改变一个人,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到对世界和自然的敬畏,再从平凡到不凡,书本拥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五姨想做一个有学问的人,一个真正学富五车的学者。虽然这对于只是小学阶段的五姨来说是难以实现的志向,但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姨却想认真尝试一回。五姨执着的相信,只要肯用心努力学习,终会收获梦想。
五姨除了看阅览室的书,还从同学处借书。同学之间会互相出借各种书籍,每一本书就像飘流瓶一样在各个班级学生中任意流转。香港著名作家金庸和梁羽生的一系列武打小说,《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射雕英雄传》、《鹿鼎记》在当时是相当的流行,同学们几乎是人手一本的互相交换着看,每套书的每一集都必会看完。但这股“武打流行风”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五姨,虽然五姨也会看,但绝无沉迷其中。不好动的五姨对武打小说中的各路大侠和各种武林招式毫无兴趣。校园里接着兴起的琼瑶系列“言情小说风”,在女生中大受欢迎。五姨也并不太感兴趣,五姨并不懂成人的感情世界。五姨更喜欢看传统文学书籍,每次只要借到一本好书,总能让五姨兴奋不矣。虽然没钱买书,但五姨却用借书这样的方式看了大量的优秀文学书籍。也就是从小学开始,五姨彻底的成为一个所谓的爱好文学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