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刚过,天空就竟飘起了雪花。
沙流枫望向窗外,自然的紧了紧衣衫。虽然刚刚功运玄府,手心和脑门还留着沁出的丝丝细汗,身体也不由地感受到一点点凉意。
“天象异变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沙流枫喃喃道。
“少爷,收拾一下该出发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喊道:“蒲鸾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可是大日子呢。”
“时间还早,我们走过去吧,反正路也不远。”
沙流枫和老者整备衣衫,走出门来。
但见大街上行人奚落,紫金石铺就的大街越发显得光彻透寒。大街两边,清州特有的流苏树挺拔翠绿,宽阔舒朗的树叶泛着秋天特有的阳光,只不过在这透着寒意的秋天,却显得愈发苍翠,恣意顽强。
临近晌午,沙流枫和老者穿过紫石街,但见巍峨一座山峰兀地长出地面,直达云端。
顶端紫云环绕,山顶之上的楼台亭阁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山的基面不过方圆几里,整个山峰整个形状就呈一个直尖的圆锥直插向天空,近前细看,山上竟无一条路劲,全是悬崖峭壁,陡石峻岩,直上百里开外,方才有一些绿色,但那山顶,倒是葱葱郁郁一般。
山前一座石头牌坊,古朴卓然,巍峨壮观,上书三个大字:清云阁。
牌坊上左右携刻一副对联:亘古长存西天界,神仙宗府第一峰。
走过牌坊,沙流枫便对老者说:“今日长生仪式结束之后,我们几个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姜伯不必在此等我,先回去吧。”
说完,衣袖一展,身子已然飞上云端,翩然而上,旬刻之间,便以到了山顶。
但见仙宫几座排布的错落有致,中间最高者上面写着紫云顶三个大字。宫殿前的广场上,已经站着十几个俊逸青年。
“流枫哥哥,你可来了!”
“流枫,我们都到了好一会了,又让我们等你,晚上的酒你要请哦,我知道一个新的好玩的去处,哈哈!”
伴着话音,一男一女走向流枫。
男的身材忻长,青额素冠,身穿一领白色长袍,但底纹则是金线刺绣,远看飘然洁净,近看则是秀彩辉煌。这便是青洲的王子赢泽晟了。
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长得十分俊俏可爱,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两个发髻,扎着淡黄色的蝴蝶结,映衬着白皙透红的脸庞,粉雕玉琢一般。
女孩身上穿着的服装和泽晟款式仿似,两个人站在一起,尤其又在这山顶阳光之下,碧翠之中,仿佛是画中走出的仙子。
沙流枫走上前去,三人嘻嘻哈哈起来。一旁其他十几个青年则齐齐围拢过来,抱拳施礼道:“宗子殿下金安。”沙流枫摆摆手,众人散去。
赢泽晟对沙流枫说:“泽晴这个丫头,早上和父王说,长生仪式一过,她就是仙人了,要搬出王宫居住,还要周游云仙大陆。”
沙流枫接口道:“我也正有此意!从小到大,还未离开过青洲一步,此次仪式之后,我们就有资格独自跨越星海,去看看这广阔天地。我们可以一起啊。”
“我哥也想去,可是父王好似不大乐意让他离开清洲。对了,听说今天长生仪式之后,天尊会召集王族及金仙们一起开会,似乎是有事情宣布呢……”
说到这里,赢泽晟面上颜色一沉,说道“是啊,最近几年来,天象频频异变,我清州气候转寒的也是加快了好些”
不一时,三人携手走入紫云顶大殿。
大殿内此时香烟缭绕,一众仙人们都按品穿着吉服。
青洲的十三金仙在大殿正前方的高台依次跏趺而坐,最高处的坐榻之上有一老者,苍颜白发,便是清洲唯一的大罗金仙,冲虚广法大天尊。台子下又有几排桌椅,分列两排,一排是其他一众散仙,另外一排则是此时清洲玄帝国的王室成员。
今天在青云阁紫光顶要召开的是清洲新晋仙人的成仙大会。因为成仙首先带来的效果就是长生不老,所以一帮拟晋升的小仙人们又把大会直呼成长生仪式。
午时三刻一过,小仙童引磬一响,大殿内立时鸦雀无声。
十三金仙中的排上首的敬阳子站起来,宣布成仙大会正式开始。接着便有几位仙童捧着朱红漆盘鱼贯而入,只见盘内乘着一颗颗乌黑油亮的药丸,敬阳子接着说道:“此盘中盛着的是洗髓丹,你们领到后就可以服用丹药,这枚丹药将改变你们的体制,以抵挡从散修到散仙将要迎接的天劫。服用丹药七天后,你们将进入我清洲的璟日红云洞,接受法云的熏浸,七七四十九天后便成就水火不侵散仙之体。”
原来在清洲成仙法脉之中,散修不论修炼多久,也都只是肉体凡胎。必须经过清洲开天至宝璟日红云熏浸之后,放能脱去肉体凡胎,成就散仙之姿,而后便是自行修炼晋阶而已。
只不过这璟日红云法力霸道,即使熏浸也如同天劫。在洗髓丹研制出来之前,进入法云中熏浸的散修们,能顺利达到散仙境界的也就十分之三,剩下的十分之七都在法云的霸道法力中皮毛不存,形神俱散。是以之前修仙路上的这道坎竟如同杀戒一般了。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位得道天尊研制出这洗髓丹,可以大大提升体制,抵挡着法云中的霸道冲击。从此便再没有散修葬身与法云之中了。正是有着洗髓丹和璟日红云的缘故,所以清洲才必须要开这成仙大会,用以接引散仙。
因此上,成仙大会对新晋散仙们是一个重要里程碑,但对于整个清洲来讲,只是寻常仪式一般,只不过更为隆重而已。
按照一般往年惯例,成仙大会一般情况下只会有十三金仙和王室成员出席,主要就是认识认识未来清洲的一众人杰而已。而今天,清洲的冲虚广法大天尊竟然也在,可就非比寻常了。
果然,发完丹药后,冲虚广法大天尊开口道:“我清洲开天劈地以来,一直地处云仙大陆最西段,土薄气弱,万年之前一场大灾更是把我们至于万分凶险之边缘,十几年前又有西天关隘苍穹大裂缝的事件,这也是云仙大陆人所众知的事情。”
“幸亏我们清洲人才辈出,研习法阵,不断修天补地充养灵气,使这方天地不至于快速逸散与洪荒之中。但近来我察天观地,也曾飞于无边星海之中探视,竟然发现清洲之真气屏障近来消散的越发快了,我清洲周边之荒野和星海中也冒出许多异兽,想是宇宙罡风厉害,我们需要及早想出应对之策,以保这方天地平安无虞啊。”
说完,大天尊静默片刻,以眼环视场地中的一众散修,继续说道:“现今有一法子,说与各位知道,云仙大陆为上古帝尊们补休而来,他们留下不同法脉,我清洲独得玄清境,并不齐全。兴许我们可以通过汇总仙法,加强法阵力量,再修天地也未可知。故此,我们会选拔青年才俊去各洲交换学习,也许你们当中谁有大机缘,通过交流有所开悟,提升我清洲的仙修法脉,那清洲就有救了。”
道完这些话,大天尊环视全场,大殿内鸦雀无声。
这时候敬阳子开口补充道:“各州修仙法脉承自于上古开天辟地的帝尊,各地散碑杂记,都不齐全。且离散之风险不独我洲有,各洲情况类似,只是严重程度不同而已,故交流仙法,互相填补,自古有之。今日将这些话告诉诸位,是希望你们当中有人能够主动报名,我们将根据情况派往不同洲去学习交流他们的仙法,大家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说完这些,廖阳子宣布成仙大会结束,领了药丸的散修们各回各家,七日之后再聚紫云阁红云洞,接受璟日红云熏浸不提。
不觉几月已过,沙流枫、赢泽晟、赢泽晴并一众散修们都已经在璟日红云洞修成长生不老,水火不侵的仙体。一日,流枫起了大早,想想除了刻苦修炼外,也没什么大事,便想起有日子没有和赢泽晟、赢泽晴相见。又想起还欠了泽晟一顿酒,便想着去清洲皇宫找他俩,顺便也游玩一番。
沙流枫乘着蒲鸾,驾云须臾而至。
从皇宫进来后便直奔泽晟寝宫去了,穿过曲手游廊,看见泽晟正在小花园里练习物随意动的功夫。
只见一个葫芦满空里滴溜溜地转,时而横着,时而倒栽,上下飞舞。
这边葫芦还没有消停,忽然半空里金光一闪,斜飞过一柄宝剑,在小花园上空急转一个弯,冲着葫芦去了。
泽晟眉头微微一皱,葫芦便与飞剑在空中缠斗起来。时间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葫芦在空中开始摇摇摆摆起来,飞剑则眼见得更加凌厉,好似银光一般满空飞舞,忽然,飞剑银光大盛,继而变长变软,好似银蛇一般,又如一条软练曲柔飞舞,眼看着就要把葫芦裹缠起来。
泽晟嘴角则微微一撇,接着大叫一声:“收!”葫芦忽然长大数倍,独自彭的膨胀起来,葫芦嘴也撅了起来,那条化作软练的宝剑则嗖的飞到葫芦当中,看来宝剑是要败下阵来了,但紧接着彭的一声,两件宝物一起掉落在地上。
沙流枫忙跑过去一看,原来宝剑整个没入到葫芦当中,但剑柄却卡在葫芦嘴上,进出不得。
沙流枫哈哈大笑道:“功夫不到家啊!”
这边厢,赢泽晴早已经跑了过来,流枫看她,双颊飞红,细汗盈香,真好似桃花一般,不觉得有些痴痴的。
赢泽晴径直跑向流枫,从他手中接过两个“亲”在一起的宝贝,笑骂道:“晟哥哥,你功夫不到家,还诓了人家的剑,你陪我。”
赢泽晟起身,说道:“我用师傅给我的宝贝练习御物之法,还不精熟,只练会了收字诀,这放字诀还要一周后才练习呢,等放字诀练好后,再还你的破剑了。”
泽晴正要还口反骂几句,沙流枫说:“你们也练累了吧,今日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逛逛啊。”
赢泽晴赢泽晟兄妹二人正是无事可忙,且正是初春美景,三人一行从皇宫出来,径往闹市方向而去。
一路上说不尽的花花美景,市井繁华。三人一路嘻嘻哈哈,欢笑打闹,临近晌午,街上的吃喝玩乐之物越发多了起来,尤其各种小吃摊位,琳琅满目,芝麻卷,豆仁糕,泥皮饺子……,泽晴嚷嚷的要吃这个吃那个。
沙流枫笑着对泽晴说:“师傅说成仙之后五欲不生,可再不受人间烟火,你怎么还是这么馋?”
赢泽晴嘴里嚼着一个冰糖葫芦咕哝道:“饿是不饿,香还是很香的。”
紧接着,这位公主眼冒金光,大喊道:“青桃露!诶呀呀,一年就这几天有,我要喝个饱!”
沙流枫和赢泽晟对望一眼,不禁莞尔。
三人跑过去,一人要了一壶。只见赢泽晴左手一串只剩下半根的糖葫芦,右手一壶青桃露,一递一口吃喝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嘟嘟嚷嚷着。
赢泽晟则是解渴一般咕噜咕噜几口,然后长舒一口气出来。
沙流枫则慢慢品起来,眼神中颜色也变得温柔复杂起来。
看到沙流枫这般表现,泽晟忽然想到什么,瞟了一眼泽晴。泽晴忽地停止吃喝,吐出舌头,三人便忽然默不作声起来。
沙流枫望向他俩个,左手搂住赢泽晟,右手牵着赢泽晴,说:“我们去照星河畔坐坐吧。”泽晟说“好。”
沙流枫左手呈拈花姿,贴向胸口,口中默默做声。空中传来一声凤鸣,蒲鸾转眼间飞抵三人所在之地上空。三人衣袖一展,便飞将上去,坐到了蒲鸾的背上。
赢泽晟坐到了最前面,摸着蒲鸾的头说道:“蒲鸾啊蒲鸾,你知道你家少主人的心事么?”
蒲鸾闻得此言,便啾啾起来。
泽晟便说:“带我们过去吧。”
这蒲鸾乃是不死神鸟,五彩凤凰,智慧奇高,如何不知,双翅一展,须臾之间,便到了照星河畔。
照星河乃在清洲最东段,河水自西向东流淌,留到清洲最东段的大陆边缘,便泻如划隔清洲与灵洲的宽广星海之中。
尤其是在入海口一段,已经是真气最为稀薄之处,映照着九天之上的繁星极为清晰。河岸在此口也近百里宽广,视野更加展阔,天星闪耀,河中倒映之星则随着波动忽闪忽摇,极为漂亮,清洲人便将此河叫做照星河了。
三人此时乘坐在蒲鸾背上,立于空中。但见清洲大陆边缘峻石崖壁,一条大河化作百里宽的瀑布,直挂开去,浪声滔滔,飞烟迷荡。
瀑布之上,水流则极为平缓,九天繁星如微灯闪烁与缎面河绸之上。放眼再往东望去,无边无际,一片黑暗之中,无数明灯忽闪忽昧,三人怅然若失,注目良久。
赢泽晟拍拍流枫的肩膀,笑说道:“你欠我们的酒到底何时还上?”
流枫不禁恍然道:“哎呀,如此美景,忘了带酒来,再折返回去又没了意境。”
赢泽晟忽然从胸中掏出了他那个葫芦,嘿嘿笑道:“还好我早有准备。”
话还没有说完,流枫就抢过葫芦,先喝了一口。不时,三人就这样一递一饮起来,伴着这星辰大海,真的是逸兴遄飞,年华纵放。
喝了一会,赢泽晴已然是两颊泛红,醉醉晕晕。说道:“此酒此人此景,我们何不联诗做赋?”
沙流枫拍手赞成,赢泽晟则说:“这个我不懂,喝酒唱歌可以,作诗我不擅长。”
赢泽晴喊道:“不行不行,输了的没酒喝!”
赢泽晟说:“我带的酒怎么不让我喝,我不喝你们都没得喝。”
流枫说道:“我们不比输赢,你我作诗,你哥哥出了酒,就算做个东了可好。”
赢泽晴站起来,一领黄衫随风铺摇,粉面映红,鬓丝杂乱,站着也不稳,袖子早已经挽到了肘部以上,两条白葱一样的胳膊叉着腰,像模像样的喊道:“小妹不才,先献丑了。”
只见她慢慢吟道:“巡天绕碧落玉洲,满坠银星泛光俦。清河有观源为水,星海无波走平舟。流枫哥哥,你来。”
沙流枫喊道:“我哪有这么才思敏捷,我先喝口酒,想想。”
赢泽晟咕咚一口,然后把酒葫芦握在手里,说:“接好才有酒喝,做的不合格,可是没有。”
赢泽晴站在蒲鸾的一只翅膀上,嚷嚷道:“快接快接。”
沙流枫默不作声,沉思一会,开口念到:“万顷波涛做壶收,何当做酒浇思愁。东风不拂孩儿面,寸草微微长层楼。”
沙流枫念完这一首诗后,便是默不作声,两行眼泪默默流下。
赢泽晟斜瞅了一眼泽晴,心想到,都是这个妮子,非要来这照星河,难倒不知姑母的幽魂便是葬于此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