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钟素儿早早起来,服侍少柱国金望祖沐浴更衣。一切安排妥当后,便等着时辰一到就要出发。
此时钟素儿刚刚吃过早饭,怀中抱着少柱国静静在驿馆堂室内屋等候,外面一间房雄伯和朱雀儿对桌而坐默不作声,院子中辟火金睛兽伏在窗棱之下,打着盹发出轻轻的鼾声。
忽然辟火金睛兽躁动起来,双耳直竖,双目圆睁。
此时屋内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便听到天空中传来十九响鸣雷,而后长号呜咽之声从远远飘来,屋内四人顿时大惊。
雄伯和朱雀儿急急跑进内室,说道:“十九响鸣雷伴随长号,难不成是陛下薨逝了?”
钟素儿听闻如此,不免心慌。忙差遣雄伯快快出门打听,雄伯领命跑向院中,却发现院内早有玄帝国玄金武卫把守,任何人等已经不能随意出入。
钟素儿心内慌乱,抱着少柱国来回踱步,朱雀儿和雄伯也默不作声,此时又无法和南帝国的雪野郡主取得联系,如今逢此大乱,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屋内几人正六神无主之际,忽听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接着只听到外屋原本紧闭着的门被哐啷一声撞开,钟素儿怀中的少柱国终于是受到了惊讶哇啦一声哭了出来。
钟素儿抬眼一看,却见堂屋之内已经闯进几个人来。
为首的一个玄服道冠,白腻腻的面盆儿脸,却一脸凶相,身边围着四个玄金武卫。来的人正式帝国大主教马悬壶,他们几个都不认识。只听马悬壶口中喝道:“来人,将这妖女给我抓起来,其他人也一并看管。”
说话间便又有外面闯进几个人。顷刻间,钟素儿、雄伯、朱雀儿三人便被玄金武卫封了泥丸宫,押解上车,而马悬壶抱着少柱国,乘坐自己的车辆匆匆返回玄帝国王宫。
此时的玄帝国王宫之内,已然乱做一团。
瀛伯新丧,一切都还来不及准备。马悬壶按照大家商量的匆匆将钟素儿一行人逮捕之后,马不停蹄赶到王宫瀛伯日常休息的寝殿之中。
推门进去,凌经纬、张巨鹿领着一干亲近侍臣环绕在赢泽晟周围,一旁数个医官还围着瀛伯已然僵硬的尸体做细致的检查。
瀛伯的尸身此时尚半卧于寝殿书桌旁,衣冠完整,面色铁青,双眼呈暴突之态,双耳两鼻及嘴角都渗出丝丝血迹。头顶虽然束着寻常散居的软布冠,但整个头发已然膨胀了一倍有余,从外表看去很显然是死于误服丹药之故。
而瀛伯尸体面前的桌面上,确实便是一颗捏碎的锡丸外壳,里面的药丸已经不见,锡壳旁边便是昨日陈放九转玉露丸的锦盒。大家对此都有些印象,因此必然怀疑到是南柱国府呈送上的药丸有问题,便拆迁马悬壶先行将钟素儿一行人扣押起来。
马悬壶一进寝殿,见众医官还在忙碌,几个大臣正围绕着赢泽晟商量事宜,因而先上前拜见赢泽晟,叙述了一番抓博钟素儿等人的经过,便问道:“主上,先王薨逝的原因可否有眉目了?”
赢泽晟自与玲珑澈被虚离子掷下金火马车之后,苏醒之后细细回想从清洲至灵洲麒麟学院的一幕幕,虽然没有参透无穷山有什么阴谋,但也已然感觉到事非小可,因此一路颠簸流转往赶回清洲,沿途之中更注意观察灵洲各种动向。
二人毕竟有些修为,方才从一些精灵神怪口中得知无穷山及拜火神教的一些片段细节。因此一踏上清洲故土便马不停蹄赶回紫薇城,不成想回来还不过个把月,自己的父王就已经惨遭毒手。
此时赢泽晟见马悬壶发问,便停止和凌经纬、张巨鹿等人的商议,问旁边一众医官道:“你们检查的如何,可有答案?”
只见众医官停下手中活计,几个人对了下眉目,其中便有一个白须老者走上前来跪倒在赢泽晟面前说道:“禀告少主,据微臣们探测,大王尸身似铁石,确是死于丹毒发作。不过这丹药中到底是何种成分引发了丹毒,恕微臣们无能,还是没有探究明白。”
张巨鹿一张老脸蜡黄,由于气愤惊诧,又一宿未眠,此时显得更加垮塌枯萎,简直比瀛伯的鬼脸还要可怕,只见他气呼呼用老喘的声音说道:“你们这帮庸医,昨日南柱国递上的丸药没有经过检验么,大王日常服用丹药之前也都要医官看过,怎么会出差错,你们如果今天还查不出原有,都要给大王殉葬!”
一帮医馆听闻老司徒如此恐吓,都慌忙跪倒在地,哀求不止,适才代表众医馆答话之老者也匍匐与地,只有哀泣。
却见一片哎泣声中,还围绕在瀛伯尸身周的一个憨黑面孔的粗壮年轻医馆说道:“老司徒,容在下禀报,这九转玉露丸确实没有问题。”
张巨鹿闻言大骂道:“没有问题?陛下好好怎么会这样,你还在这里耍嘴皮子!”
赢泽晟则说道:“你继续说。”
只听这位黑面孔的年轻医馆继续说道:“是否是陛下之前服用了其他丹药,又服用这九转玉露丸导致两者相冲,继而毒发身亡?”
赢泽晟问道:“如何才能证实你的猜测呢?”
黑脸医馆说道:“臣请查看赢王陛下当天的起居注,看他都服用过哪些药物。”
赢泽晟说道:“准。”
不一时,便有起居馆拿来黄册子的起居注,交给一众医馆,一众医馆一阵仔细查看,又讨论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刻,这名黑脸医馆走上前来跪倒在赢泽晟面前说道:“大王早饭之后服用过的泽奎丹,午时三刻又服用过青蓝浮云散,本来这两位丹药一个补肾填精,一个升阳助气,已经是纯阳之药,还没有克化,晚间又服用这九转玉露丹。九转玉露丹本来是一种极难得的珍贵仙丹,尤其修真之人服用,可以填海固基,有助神体质化,可是大王仙基未稳,又有前两位药的灵力在体内未化开,再被九转玉露的丹药之力催动,进而未成形的神体涨破,以往丹药之力竟相喷薄而发,是以有丹药中毒,肢体刚硬肿胀之相。”说完一众医馆纷纷拜倒。
赢泽晟说道:“据你所言,父王此次并非由九转玉露丹药中毒而亡,实则是仙基不固,又长久乱服丹药,日渐积累所致,九转玉露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黑脸医馆道:“正是。”
此时张巨鹿说道:“那南柱国府邸来的那个献药的丫头也不能轻放,也许是她知道大王素日常服丹药,算准了日期谋害君主也不一定。”
马悬壶和凌经纬听在耳中对张巨鹿此言到不以为然,张巨鹿分明是借此打压南柱国方面的势力罢了,不过此时非常时刻,大家虽然知道张巨鹿意图,也不便打破,便依着张巨鹿,继续看押这南柱国府邸派过来的一干人等。
接下来大司马凌经纬对赢泽晟说道:“少主,陛下新丧,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恳请少主灵前继位,以承大统。”
张巨鹿、马悬壶及一干臣子听闻此言,纷纷拜倒,恳请赢泽晟即日继承玄帝国皇位。
赢伯死因既已查明,王宫之中肃然警觉的氛围便顷刻间被悲戚的氛围所替换笼罩。
赢泽晟灵前继位,是为玄帝国开国以来第八代君主。
凌经纬、张巨鹿、马悬壶等人,安排赢泽晟继位,又辅助赢泽晟安放父王停灵等事宜,一切安排妥当,瀛伯尸身便在王宫奉安殿之中停灵七日后,起灵归天。
到了此时赢泽晟并一干臣子方才大放悲声,一时间整个王宫、紫薇城便被白衣素稿所淹没,往来众人面色皆戚戚然,悲苦之声不绝于耳,并喇嘛念咒,焚香祷告法事事宜等,王室之哀,斯至于此!
几日发丧过后,新一代玄帝国君主王命传来,仍然任用凌经纬为大司马,张巨鹿为大司徒,南北柱国却迟迟没有公布人选,马悬壶仍然任命为帝国大主教,但近几日帝国枢机要务则再也没有邀请马悬壶参与过。而帝国南部拜火神教的大护法钟素儿及准南柱国金望祖则一直还在看押当中。
这夜,帝国玄都观中,马悬壶自己在清洲三天尊塑像前默默祷告一番后,喃喃自语道:“看来此地不可久留,是该走的时候了。”
然后便自己踱步到三清塑像之后的密室之中,却见这个密室见方只有一尺由于,中午杂物,唯独靠墙有一个方桌,方桌上面一个鸡油冻的九龙悬雕香炉,桌子下面一个草蒲团而已。
马悬壶进到室内,点燃三支馨香,自己跪倒在蒲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随着马悬壶法咒的唱诵,袅袅青烟竟然逐渐凝聚成一个一个文字,而后又挥腾入四周虚空之中。
马悬壶继续咏颂法咒,不一时,青烟之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像面孔,马悬壶一见到这张面孔,马上向下拜去,口内呼喊道:“属下恭迎清虚廖阳子真君。”
只听青烟之中廖阳子虚幻的头像说道:“玄帝国虽遵循天命,然天道周而复始,其享国之福已尽终止。清灵二洲本为一脉,不日天下就要大变,幼主当兴,你当辅佐幼主,成汤成之辅,并清灵之蒂。”说罢,廖阳子真君迷幻的头像便渐渐隐去,密室之中复又恢复寻常袅袅青烟而已。
马悬壶仍然跪倒在蒲团之上,慢慢寻思这几日电光火石变化之形势,好歹基本还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只是没有想到赢泽晟少年英才,难以把持,今天更证实了青云阁已经放弃诱导赢泽晟,而将天命落到了南部的少柱国身上。
原来当初朝堂议会帝国南部拜火神教之后,马悬壶便几乎日日向青云阁禀报凡间讯息,以求匡正勘误。
只是没有想到青云阁的神意竟然和众人想象的不一样。
作为青云阁仙界和凡间沟通的代表,廖阳子真君转递的信息竟然是认可拜火神教的教义,天地生于圣火,灵洲至宝黄金屋是当年天地分离之后保存圣火的唯一圣器,而璟日红云只是当年受到圣火熏染的一块云朵而已。
并且廖阳子真君告知,清洲苍穹已然有了大危机,不日就将发生变化,为此青云阁已经和灵洲仙界无穷山密切商量,要救亿万兆民与水火之中。
因此青云阁表示玄帝国应当支持拜火神教的发展,甚至将拜火神教列为国教,并且要主动和灵洲两国进行联系,一来思想彼此相连,未来巨变之时,方便组织民众,再者待将来清洲巨变之时,亿万殒命之人魂灵也有所归依,免受轮回之苦。
为此,马悬壶在还不敢将神意公之于众之时,先行私下向瀛伯汇报,却遭到瀛伯的无情痛斥,认为马悬壶是对神意妄自揣度。
马悬壶便又将玄帝国君王的一番意思用馨香祷祝之法报告廖阳子,廖阳子则告诉他瀛伯这番反应早在青云阁意料之中,因此近几十年来已很少再直接和朝堂有所往来。
并且青云阁给玄帝国国运课过卦,算出来国运将尽,掘墓之人竟然是匹配了南柱国夫人雪野郡主,因此让马悬壶积极和帝国南部的雪野郡主取得联系,辅佐少主筹建新朝。
马悬壶初听此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一番艰苦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投靠了青云阁的神意,和雪野郡主取得联系。
本来马悬壶和雪野郡主二人曾经在紫薇城便也相识,二人一番筹措,既然一个是新王朝的汤成之辅,一个是旧王朝的掘墓之人,那也只好顺应天命,积极行动。雪野郡主一番运作之下竟然是成了清洲拜火神教教主,未来少主的监护人,手段了得。
马悬壶自己原本意图谋害瀛伯,操纵玄帝国幼主,但最近观察赢泽晟所作所为,一来此人英明难以操作,二来自己当年劝谏瀛伯服用丹药,终导致近日身亡,这笔账虽然赢泽晟没有明讲,但显然从不让自己参加枢机事务等进来情形可见,是已经记在了自己的头上,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清算自己了。如此想来,马悬壶反倒想明白了,看来一切终于定数,承天之命就在今日啊,想必,便下了决断。
是夜,马悬壶自己带着几个贴身的随从,来到了紫薇城中的黄庭别馆,这里正是看守少柱国金望祖的所在。
原来少柱国年幼,又和瀛伯遇害一事没有必然关系,并且他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帝国南部的局势,因此并没有看押,而是有专门的贴身保姆侍候,暂时软禁于这黄庭别馆之中,对外宣布当然是讲款待二字。待旧王丧礼一过,新王登基礼闭,再进行柱国朝拜之礼,封血红方印,正式就任帝国南柱国的爵位。
另外,世代南柱国的坐骑神兽辟火金睛兽也便暂时拴养与别院之中。况且这辟火金睛兽通人智,既然已经安排他守护少柱国,必定是离开半步变化造反,因此也只能把二人放在一处。
而朱雀儿、钟素儿和雄伯可没有这番优待了,他们此刻正关押在玄帝国沼狱之中,被封了泥丸宫,朱雀儿、钟素儿那点微末道行根本使不出半分。
马悬壶大摇大摆踱步到黄庭别馆之前,示意要进去看望少柱国。
守着门的玄金武卫自然问是否有内廷发出的许可,马悬壶详装从腰带中摩挲,却没有摸出一物,便用眼神示意了跟着自己的来的贴身侍卫,这个侍卫说道:“大主教自然是得到了陛下许可前来问话,许可不知落在什么地方,难道值得诓骗你不成。”
守卫的玄金武卫们哪一个不认得帝国大主教,君王近臣马悬壶,并且当初不也是马悬壶将少柱国几人逮捕的么,因此哪里会怀疑半分,便放了马悬壶等一干人进去。
马悬壶进来室内,招呼保姆抱过少柱国,然后抱着少柱国踱步与后院之中。几个保姆跟着大主教,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来到后院,却见原本应该卧眠的身高数丈的辟火金睛兽,此刻却眼放异光,精神抖擞。
马悬壶给近旁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便见近旁侍卫手起刀落便将近旁保姆人头砍下,而后砍断拴着辟火金睛兽的缰绳,几人跃上神兽,便向天空飞驰而去。
近旁玄金武卫听的异变,便要结队追赶。
可是原来黄庭别院结起来的限制辟火金睛兽的法阵,早被马悬壶踏入院中那一刻便被卸掉了。而辟火金睛兽是日行万里的神兽,这一帮玄金武卫哪里赶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毫光飞向南方,不见了踪影,方才赶忙差人向内廷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