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走神了。”
上课开小差的糟糕体验，洞妖又实实在在地享受了一回。
当茶几上方浮现4个七倒八歪斜的熟悉人影时，他的思绪就像在高速公路上踩了急刹车，巨大的惯性差点把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什么情况？他们也在这？
前因已经来不及去探究，后果似乎正往无法承受的方向发展。
“你想要什么？”这是洞妖首次主动和艾米交流，陌生人之间的交流通常带有极强的目的性，譬如“张伟”像往常般走在大街上，一个靓妹的突然靠近，九成九是为了发传单，所以他之前就没较真的念头，盘算着等“她”把套话说完，而后举双手赞同，毕竟套话是经过提前打磨的，逻辑自洽完成度不错，想临阵找出其中的漏洞也不是不可能，太费事也没必要。
可眼前显示的巨大信息差让他方寸大乱，原以为节奏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对方怎么聊我就陪着怎么聊，敢情搞了半天，是对方一直在欣赏自己的拙劣演技。
“I want U。”艾米玩笑般说出的前半句让洞妖头皮发麻，“为我赚钱。”这后半句嘛，让他悬起的心落下小半，没什么比谈钱更轻松的话题了，谈钱好过谈命。
“好说好说。”洞妖是满口答应，但脸上笑容瘆人，也提出了交换条件：“我的朋友得离开这里，我要这个结果，就现在。”
印象中“艾米”刚才表示过，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瞧瞧这家庭条件，也不像生活上过不去，得，是位有追求的主。那“她”要钱做什么呢？洞妖不会开口去问，他不是个爱提问的人，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一定得到真实的答案，“她”会更倾向于说对达成目的更有利的话，因此他更相信自己的观察、归纳和判断力，即把碎片还原完整的能力，这些碎片信息对侦探来说是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对文字工作者来说是日常生活中的只言片语，对实验员甚至可以是观测到的偶然数据，天赋相通，兴趣不同。
就“艾米”的智能来说，是洞妖所没见识过的，这种水准如果能投放市场，就根本不用去想赚不赚钱的事儿，但按现在的节奏，“她”这偷偷摸摸的劲儿，怎么看都是干外八行的，可见“艾米”这件产品本身有问题，可计算机能有什么问题？
一户有钱人家，急需用钱，怎么着也得十位数往上的量级吧，外八行来钱不如正行多，就是一个“快”，从立项到完工，可短至三五天，要想有这种数目恐怕也就搞金融诈骗这一手了…
“钟同一，你还有脸提条件？玩砸啦！”小红灵魂交流道：“还有，别在脑子里瞎扯淡，吵！”
“呵呵，看来你的朋友对你很重要，是丁鷞更重要，还是其他几个更重要？”艾米的性格设定上似乎是强势型，巧了，和阿丁一样是吃哄不吃吓，洞妖的态度让她很不爽，于是她决定采取升级版的玩法，“或者，是四条命更重要还是一条命更重要？”
眼前的投影范围迅速扩大，出现另外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位异域特征明显的高个姑娘，正坐在电脑前操作着些什么。
“你的朋友必须在三分钟内得到解毒气雾剂，另一边也是，可解毒剂数量有限。”艾米撑着下巴飘到洞妖面前与之对视，好像准备从洞妖眼睛里看到点什么，“告诉我你想要哪种结果，就现在。”
起身穿过艾米的蜃影，洞妖准备开门出去，到了门前却找不见门把锁，朝着感应器尝试性地挥手，也得不到丝毫反应，所以是在艾米这位管家婆全权掌控中嘛？
墙壁很高，几乎密闭，只有隐藏式空调作通风用，想必是通过它向房间里引入毒气。
居然连此行的目的都知道，处境比预估的还要糟太多。
那西域姑娘应该就是塞娅，塞娅的人影是真实的嘛？洞妖没去想，因为这不重要。
重要的如何去解这道铁轨难题，道德还是功利？这才是出题人的目的。
但洞妖不会给出艾米想看到的反应，一是艾米上来就刺破了他的底线，二来干掉出题人是他们早就形成的默契，出题人才是问题的根源。
摔掉茶几上的瓷碟，用瓷片划开靠枕，将天鹅绒枕芯撒开，搬起挂饰砸碎水晶吊灯，露出噼啪作响的电线头。
门是木制的，应该可以烧开，疯狂的念头一起来让洞妖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他还是干了。
“斯文点行不行？多好的宅子！不讲究！”小红捏着鼻音，在洞妖灵台处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爷已经找到门道了，快来请教爷的架势。
不单是小红，艾米也分析出洞妖想干嘛了，消防喷头提前淋下，她戏谑地围在洞妖身旁飘动。
“噗！有屁就放！”洞妖抹开花掉的妆，决定打碎墙头的采光玻璃，把豆豆和手机包在抱枕里塞出去。
“你听没听着？”要不是局势危急，又是寄居在钟同一神魂上，小红还真就想好好晾晾他。
“听着呢听着呢！”洞妖不耐烦地抓起落地衣架，挥将出去。
此时壁橱打开，从里面滚出一个球形机器人。
“听着了还请您回传音呐！”小红摇头叹气翻白眼。
“哈？”
洞妖自认为已经过了逢雨天刻意不打伞的中二年纪，现阶段为数不多的喜欢下雨场景，是不被它不打搅，自己却能享用它的时刻。
只是没想到屋外的雨也能浇到屋里，让人冷静清爽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原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切，没想是骚东西在扣我心弦。
“歪？怎么着啊？”有过上次打灵子井的经验，洞妖笔直地射出一条极细的灵子线，穿墙过地，与夜雨建立连接。
再细看四周，不断生灭的微小黑洞里闪烁着和夜雨灵魂相同的频率，这招他不会，不过他大致能够理解，零维和三维就像间隔的书页，灵子可以不通过三维而在间隔的零维间跳跃，这么说来，鱼红衣的锁魂阵就是将一定区域内的所有小黑洞用自己的灵力全部封闭，从而达到让其他灵子无法进入的效果。
“妙哉！无师自通。”小红对灵能的使用偏向于经验主义，悟道参玄多于格物致知，洞妖从原理出发演化用法的方式让他颇为赞赏，对当今俗世的好奇也愈加强烈。
“她在底下。”夜雨把艾米的位置分享给洞妖，以洞妖为原点，夜雨和洞妖连线为X轴的三维直角坐标系，处于（1，-1，-2）方向的路径上。
“她就是一AI，没法交流吧？”洞妖有点发懵，据他观察，手机并不会产生灵子，而且自己并不是程序猿…
“她是人，至少是活的，我听到了，你tm搞快点。”夜雨勉强抬眼，看着被电得直抽抽的铁子暗暗为他打气，希望他坚挺得更久些，晚点再轮到自己。
白色灵子流透地而下，很快，洞妖接触到一团奇异的灵气，急速产生、发散，无法凝聚。
是她吗？别乱窜！
一间巨大的地下室，像是机房也似实验室，当中立着一个灌满营养液的圆柱形玻璃培养皿，里面悬浮着一坨脑状物以及大量絮状物，被大量管线连结。
一滴红芒顺着白线浸入其中，脑状物里四逸的灵子被瞬间收拢…
“你好，艾米。”洞妖扯下假发，露出被遮盖三分之一的脸，撇嘴笑道。
“你好，钟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