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原本就是各家傩师来到度朔城经常去的一个点,再加上傩神节即将来临,各路人马纷纷汇聚度朔城,导致客栈的人流量暴涨。
傩神节一到,兴奋的不光是这些傩师们,还有形形色色的生意人。
年关之后,寒冬退去,随着初春的到来,整个度朔城的贸易集市也开始复苏,形形色色的商人,谈着明的暗的交易。
度朔城作为周小神州北陆最大无法之地的核心地带,其利益链条的庞大,便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老掌柜也不敢说看透其中三四成。
客栈不光是各路人马的落脚地,还是存放各种货物杂物的首选,只是一般情况下货物都有主人亲自派人看守,只是借个稍大点的地方而已。
而傩师的行头是出了名的多,衣物面具,武器法器,祭品祭器乃至生活杂物多不胜数。
只是傩师一般都出身贫苦,隐居在附近大山里的乡族平日生活也颇为清贫,所以这些东西往往都是每个傩师的全部家当,吃饭的家伙式自然都是随身携带,不敢大意丝毫。
但这几日入城的傩师实在太多,多到客栈的不少空地之上都暂时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傩师行头,在无法之城,也许别的东西可能被偷,但傩师的东西任谁也不敢拿,拿了也没用。
在那些为了种种利益来此寻找机会的商人乃至山上的修士来说,傩师的行头就是一堆古怪的破烂,白送都不要,更何况是冒着得罪这些地头蛇的风险去行不义之事了。
不是不能行不义之事,而是完全不值得行不义之事。
所以,这几天客栈内傩师不断的增多,傩师的行头也不断在客栈内见到。
傩神庙傩师云集,每人都拿出自己最为得意的傩袍傩器,其他零零散散的傩器或者说备用的傩袍一般都放到了各自住宿之地。
而今日经过那群绿林中人在客栈的一场大闹之后,还停留在客栈之内的客人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其他心思,整个下午乃至晚上都少有人出门一步。
只有郑微微这帮稚童,趁着姚先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在客栈内各个角落肆意的打闹。
小孩子总是忘事的,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所以自然对于上午发生的冲突没有多深的余悸。
因为姚安恭施法的原因,整个客栈他们见到的伤者,也就是周福气一个人了,虽然看着惨的很,可脸上一点事也没有啊,少年坐到药桶里沐浴的时候还是和稚童们有说有笑的,自然也就打消了蒙童们心里担忧。
出了映月乡,外面的一切都能吸引稚童们的眼球,尤其是度朔城的风土人情,古怪的傩师让每个稚童新奇不已。
据传老掌柜之前就是傩的信徒,所以客栈之内也摆放了不少傩的物品,意在宣扬傩神的恩泽,店小二就经常拉着对此好奇的客人在门口舞段蹩脚的傩,据说还真转化了不少信徒呢。
而在稚童玩闹之余,大胆的郑微微率先盯上了这一个个傩师行头,尤其是后院遮雨棚里的一批行头,傩面傩袍傩器,看着质地粗狂,又是放在露天的大宗货物之上,瞧着不像是值钱的样子。
只是碍于自己蒙童的身份,小黑炭实在不好意思偷偷拿过来把玩,本来想着趁着乌云压顶天色暗淡,自己偷偷拿起来摸两把过过瘾就好了,哪成想,无意间听店小二叨叨,原来客栈大堂里的那些傩面,不给钱就能拿起来玩耍,当下就乐得不行了。
小黑丫头站在大堂里想来想去,想着只是戴上玩一会儿应该无事,只有不让姚先生逮住罚抄大字就没事,便真开开心心的戴上那个眼馋很久的大面具,在小伙伴们中嘚瑟起来。
小孩子们有一学一,不一会儿所以蒙童都装起了傩师,学着那种古拙的动作,在大堂里无声的扭动。
连一向老实憨厚的路白瓷和早慧装傻的叶小花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只是在吃过晚饭做过晚课后,稚童们再度偷偷的在大堂里,戴上傩面过家家的时候,这期间郑微微还和大院出身的那伙稚童起了争执,一个人揍了一群人,把那帮小可怜虫硬生生的给赶回了二楼房间里去了。
正剩下几个同坐马车的稚童们,好在本来两拨人平日就互相看不顺眼,撵走了更好,自己人玩的更开心,但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傩神节是度朔城最大的节日,更何况这次还是傩神降临的大好日子,所以城中不少信徒家里的顽童都戴上傩面四处玩耍,即便是暴雨将至,也有不少痴迷者兴奋的在雨中玩耍。
不管新庙祝洪添是怎么想的,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这个出身贫寒的孤儿真的很在乎城中孩童的安危,是真的把他们当做傩师一族未来的希望。
所以在得知有不少不明就里的傩师是带着自家孩子或者小徒弟前来时,便派得力人手赶在血迹之前,寻个安稳之地妥善安置好这群散落在度朔城内的各个稚童少年,免得发生意外。
度朔城如此之大,那里来得及寻找这些小祖宗,可傩师毕竟是傩师,一身诡秘之法着实管用。
一个召唤祭祀突发奇想,敲响了舞傩的牛皮打鼓,以鼓声为点,不断催促的在与傩相关的子弟向某个方向汇聚。
其中,就有群体学着舞傩的郑微微他们,鬼使神差的也一步步踏入雨中,顺着人群的方向,往傩神庙而去。
只有叶小花是个例外,小胖子晚饭没吃过瘾,又一个偷偷跑到灶房里寻了两个烤饼,正蹲在二楼之上啃的开心的时候,便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所有带着傩面具稚童,郑微微,路白瓷,林幼学,如魔怔一般,出门而去。
等小胖子追出去的时候,正看到街面上有人冒雨奔走而过,见小胖子站在门口打量,瞪了胖子一眼,吓得叶小花滋溜一声,一口气跑到了姚先生的屋子。
哪成想,房间里空无一人,姚安恭根本不再屋内。
叶小花扭头就直奔周福气而来,有谁就找谁,晚了可就真来不及了,鬼知道这度朔城晚上会发生什么。
周福气倒吸一口气,几步便窜到临街的窗户前,掀开窗户,却看不到任何景象。
孙琼林猛地一拍巴掌,高声喊道:“哎,我知道他们去哪了,傩神庙后方有个神育宫,往日有傩师及其信徒祭祀傩神时,那里便是暂时安置孩童的去处,孩童接受傩的教育也是在那里,八成去那了。”
周福气二话没说便想跳窗而走,刚窜上窗台却停下来了,扭头看向孙琼林。
少年傩师不待周福气开口,便抢先一步叫嚷道:“地形我熟,我带你去。”说着便从另一个窗户上跳了下去。
周福气连忙对着还在发呆的小胖子说道:“去姚先生屋里等先生回来,告诉他我去傩神庙育伸宫找郑微微他们去了,老实呆着不许出门。”
说完也不管叶小花是和反映,便跳窗而走。
事实上,姚安恭安慰周福气的说辞,让周福气真的以为这个圣人子弟此时可能独自一人去了傩神庙,既然如此,稚童们的事就落在他周福气身上了,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姚先生在出乡之时交给他的任务。
小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少年消失的身影,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扭头一看,刚才那伙被郑微微欺负的富贵大院里出来的蒙童们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冷面小公子哥,面冷心热,其实人不错,也很聪明。
小胖子问了句姚先生回来没有,小公子哥摇了摇头。
叶小花翻了个白眼,问他是不是都听见了,小公子个依旧冷这个脸点了点头。
小胖子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说道:“你带着他们到姚先生屋里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屋半步,若是姚先生回来就让老姚抓紧去救人,告诉老姚,真要是晚到一步,他那一脉就真的剩下他孤家寡人了,不光克先生,他还克学生咧。”
说完小胖子就噔噔噔地下了楼梯,悄悄的含了一个药丸在嘴里,拎其一个青铜傩面便带在头上,转了几圈后,晃晃悠悠的走入了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