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少女许瑶害怕被许冒看见她出现在许宅聚会之中,所以特意让人清理出庭院一侧的一个不起眼偏房,领着周福气他们在小偏房内吃席。
从这个偏房里往外看,即=不光能看到庭院内众豪杰的身姿,即便是宴客厅内的动静,努力细听也能听得清楚。
反正这一桌,除了许瑶就是周福气、汲黯还有四个稚童,坐哪里都无所谓,不用讲究。
当那道怪异的嗓音响起的时候,周福气也在第一时间抬头,去寻找来声的方向。
通过敞开的房门,恰好看到在斜对面一堵围墙之上,一个黑衣少年正蹲在那里,歪着头瞅着宴客厅里面的景象。
宴客厅内,其阳子皱了皱眉,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竟无一点邪魅之气。
其阳子心里暗暗猜测,难道是个金丹境的邪魅不成。
一旁的山野居士也察觉出异样,那个黑衣少年身上即无妖族特有的妖气,也无鬼怪的阴沉之气,和之前所想的完全不同。
不过,山野居士倒不认为这个不速之客会是什么金丹境妖物,真要是如此境界的妖物在此作乱,绝对不是现在这种局面。
相对于一心修道的其阳子,这个看似邋里邋遢的山野居士,由于历经红尘洗礼的关系,老人身上多了几份应变的急智。
邋遢老居士起身问道:“在幕后捣鬼的是你吗?”
问清楚再动手,莫要中了有心人的全套。
那个黑衣少年蹲在墙头上笑的前仰后合,双手捂着肚子差点从墙头上栽下来。
黑衣少年伸手指着老居士,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你这老杂毛,是不是想问我那许家妇人的滋味如何啊,真是个老不羞。”
老居士气的满脸通红,怒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其阳子,不屑的笑了笑,一道白光率先从其阳子袖中飞出,直奔黑衣少年而来。
修道人,凭本事说话。
白光速度极快,便是庭院中习武多年的江湖中人还未有所察觉,那白光就已经自黑衣少年前胸穿胸而过。
黑衣少年一愣,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胸口上突然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空洞,没想到这个炼气士,瞧着挺慈眉善目的,结果出手这么狠毒。
少年就这样低着头楞了一下,便一头栽下了墙头。
胸口被白光贯穿之后,黑衣少年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血迹流出。
而跌落下来的少年躯体,在触地的一瞬间化为七八张四分五裂的符纸,飘落在庭院的泥土之上。
那少年竟然只是个符纸分身。
山野居士看到这个情况倒吸一口气,急声道:“不是妖族,不是他,是人。”
老居士猛地看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许冒,“是你那仇家。”
话音未落,庭院中突然想起“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一阵阵惨叫骤然从庭院中响起。
许家大宅是仿照京城豪宅的规格修建的,典型的深宅大院,围墙足有一丈多高。
而此时,围墙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群持弩的黑衣人,蒙面遮头,只有一双双眼睛透着股杀意。
江湖之中不常见的弩箭,在庭院中肆意飞舞。
这伙黑衣人训练有素,射术极高,几乎每一支弩箭都能激起一团血花。
相应的,每团血花也意味着一个江湖义士的倒地,使得庭院里的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反应最快的老宗师已经掠出门去,却又以极快的身影退回到宴客厅内。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精准的射术,围杀之法,还有只有军队才能拥有的神臂弩,这一切都让老宗师有点恍惚。
不对,是圈套,一道念头突然从老宗师心里一闪而过。
难道朝廷要剿灭江湖势力是真的?
凭着身体直觉,从庭院返还回来的老宗师,竟是以更快的速度闪身到许冒身边。
只是当老宗师准备一手按到许冒肩膀之时,却被一人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一个魁梧汉子横臂拦下了老宗师,“误会,且慢。”
魁梧汉子刘闻波,二十年前也是青署国江湖之上气焰熏天的魔道巨擘。
只是在一场正邪对决的围杀之后,这个隐隐有魔道魁首之势的枭雄一夜消失,从此江湖之上再无刘闻波的身影。
若不是刘闻波这些年一直藏身于许家坡,明里暗里替许冒这位当朝辅宰消除了了许多隐患,深受许冒的器重。
加上自许冒返乡以来,刘闻波便一直在暗中跟在许冒身边,深知许冒如今的处境,绝对比外人看上去更加危险百倍。
若不是对许冒的事情了如指掌,只看庭院里发生的一幕,刘闻波也会以为今夜是许冒特意设下的埋伏。
魁梧汉子立刻急声道:“青署国一灭,哪来的什么军队来此剿灭我们江湖人士,就算是大衍铁骑有意于此,也用不着许公出面演这场戏吧。”
老宗师脸色冷峻,但手上的力道却降了下来。
许冒虽是文人,方才看到庭院中突生变故,还未缓过劲来,但听到刘闻波这样一说,便立刻知道,这个之前一直向自己示好的老宗师误会了。
当然,若换一个人处在老宗师的位置上,只会也有如此这般想法。
许冒毕竟是一朝辅宰,心思灵敏之处远超常人,联想到此时出现在庭院中大开杀戒的黑衣人。
许冒最先明白过来其中原委,大叫一声,“党争,龌龊如斯。”
清流魁首的许冒和内宦集团极为不和,这是青署国庙堂上下皆知的事。
青署国被大衍铁骑所覆灭,皇室子弟皆沦为奴役。
而昔日以青署国皇族奴仆自居的宦官们,因为向大衍铁骑献城有功,摇身一变,成了青署国暂时的主人。
许冒辞官离去,未尝没有唾弃那群太监们无耻嘴脸的意思。
只是许冒没有想到,青署国已经灭国,自己也白身返乡,这帮老太监们还不肯放过自己。
地理位置偏远但极为富庶的许家坡,鱼龙混杂的江湖汉子,只要不留下活口,事后有的是借口可寻。
更何况,在灭国的乱世,一个村庄的覆灭又有几人关注。
就算是有心邀请许冒复出的大衍王朝,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也并不会有为他许冒伸张正义的意思。
人,要想有用,也得是活人才可以。
死人,无所谓的。
若以老宗师和刘闻波的个人能力,即便是面对一群大内密卫,也有信心突围而出,或者将其击退。
只是因为一时误会,老宗师和刘闻波彼此之间还要相互防范,尤其是老宗师,如今还愿意拿出多少本事和注意力对付黑衣人,还是个未知数。
山野居士此时站了出来,“一群宵小而已,无需惊慌。”
许冒一愣,顿时大乐,险些忘记此刻还有山野居士和其阳子两位山上仙师,仙家法术在山下,就意味着无敌一般的存在。
只是一向清高的其阳子,此时却没有作声,因为这位仙家炼气士突然间感觉不到自己那把法刀的存在了。
事实上,自那个黑衣少年化为几片碎纸之后,其阳子便彻底失去了与法刀的联系。
本命法刀的失联让其阳子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既然许冒的对头会派一群大内密卫来清除江湖游侠,以便栽赃嫁祸。
那么,方才出现的那个少年,可能就是为其阳子和山野居士而来,甚至对方可能料到其阳子会率先出手,故意布下陷阱让其阳子暂时先失去成名利器的本命法刀。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那把法刀真的出现意外,就远远不是得不偿失的事了。
其阳子,修的是道门一支隐秘道脉的传承,源于其少年时的一份天大机缘,虽说只有金丹以下的修行法门,但足以让天赋并不出众的其阳子成为青署国山上第一人。
这一脉的术法,关键就在于那柄法刀,有无法刀,两个其阳子,这是五国范围内山上修士的共识。
独门的法刀历来是其阳子最为依仗的存在,当年就是凭着这把本命法刀,远离五国国境外出闯荡的其阳子,才得以在那高手如云的外面世界挣扎会一条命来。
五国之外,越过千里荒漠之后,灵气骤然浓郁,才算是真正到达外面的世界。
只是那次的外出一行,不仅让其阳子知道了自己修行的最高瓶颈,也知道了稀薄的灵气对于五国之内的炼气士而言,即使一种先天的限制,也是一种保护。
见识过五国之外的炼气士们,彼此间的尔虞我诈之后,其阳子道心几近崩溃,外界的炼气士不光法术通天,其心性手腕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直到这次出关,其阳子才真正修复了往日蒙尘的道心,坚定了求道意志,重新燃起一个炼气士该有的斗志。
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你说的宵小之辈有没有我啊。”
一个黑衣少年嬉皮笑脸的出现在山野居士身旁,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老居士肩膀之上,笑道:“你说你一个山脚下的半吊子山居道人,怎么也跑来凑这份热闹,还口出狂言,活该脑袋掉地上。”
正说着,黑衣少年竟然一掌把山野居士的头颅给拍了下来,无头的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一般,并没有血溅三尺的景象出现。
少年俯身弯腰曲腿,摆了个夸张的姿势,重重地将山野居士的脑袋踢到了庭院上空。
一个潜居幽学钻研各路法术的山居老道人,就这样命丧宴客厅。
这让一旁的许冒看的浑身颤抖,眼看就要跌落到座椅之外。
见惯了江湖上腥风血雨的老宗师和刘闻波,此刻也是胆战心惊。
若是对阵江湖之上的敌手,哪怕是明知不敌,这两位江湖大佬也绝不会怂。
可是面对这个似人非人的黑衣少年,两位江湖宗师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更何况,这个奇异少年刚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轻而易举的摘下了一个山上修士的人头。
黑衣少年根本就没瞧两个江湖武夫一眼,只是饶有兴趣的扭头看向其阳子,问道:“还没看出我的路数。”
虽说黑衣少年玩心甚重,可是这场大戏少年精心策划了许久,结果只是需要面对一群山脚修士,这让少年觉着没什么意思。
所以,黑衣少年决定如果那个叫其阳子的修士也猜不出自己的来历,就直接把这间客厅里所有人的脑袋,一掌一个,全都拍烂。
最后再去吃了偏房内,那几个气运极重的稚童,一口一个最是香嫩,算是这些年自己卧薪尝胆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