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笑了笑,道:“自然。”
不说别的,诗词歌赋她还是有把握的,她自小便请了适安最好的女先生教导,哪里会比舒若差?
林锦棠也笑了笑,便亲切的看向舒若,笑道:“既然都没有意见,不妨就让舒若姑娘先来吧,题目嘛……小女子不才,唯爱牡丹,不妨今日就以‘牡丹’为题,也算是全了小女子的爱好,如何?”
果真聪慧,牡丹这个题目,本就和今日之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就像是随意拟的题目,也不会让人怀疑她居心不良。又让舒若先来,也是给林烟留了一线啊。
舒若看了林锦棠一眼,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
说罢,舒若又勾起了淡淡的微笑,思索片刻,沉吟道:
“赁宅得花饶,初开恐是妖。
粉光深紫腻,肉色退红娇。
且愿风留著,惟愁日炙燋。
可怜零落蕊,收取作香烧。”
这诗完美的写出了牡丹妖娆到极致的美,写的牡丹活灵活现,舒若独有的气质似乎和这诗并不十分贴切,却隐隐有一种矛盾的美感,莫名的让人怜惜。
林烟听了也是惊讶,她怎么会想到一个师出无名的舒若竟能作出如此之妙的诗呢?
下面的宾客也是纷纷面露赞叹,就是不懂诗歌的婉素都能隐隐瞧出来这是首好诗。
林锦棠热切的笑了起来,道:“真是好诗,舒若姑娘好文采。”
舒若不卑不亢的应道:“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兴趣,也是献丑了,上不得台面的。林三姑娘抬举了。”
林锦棠笑的更欢快了,“哪里哪里,你真是谦虚了。”
说着又看向了林烟,道:“林烟表姐?该你了。”
林烟有些不安,听到林锦棠唤她,便僵了僵又笑着道:“是该我了,只是没想到舒若姑娘的文采如此出众,真是令人赞叹。”
舒若笑了笑,不应话。
林烟思索片刻,便柔声开口道:“庭前芍药妖无格,
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
花开时节动京城。”
众宾客又是一阵赞叹,看得出来又是首好诗。
林烟隐晦的笑了笑,让人看不出来丝毫的得意。
以凝挑了挑眉,笑了。
这诗写的大气又直白,看不出来,柔柔弱弱的小白花还能写出这样大气的诗呢,或者,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吧,从前还真是被骗的不轻。
林锦棠拍了拍手,一派天真的笑说道:“真是好诗啊,不过小女子愚钝,却分不出个高下,亦不会点评,真是一桩憾事。听说萧世子极为擅长此道,不妨让萧世子点评一番如何?听说萧世子的诗词歌赋可是得过国子监先生的夸赞的。”
林锦棠的本意应该只是让林烟不自在,毕竟萧寒和林烟还有亲事在身,若偏袒了林烟,难免会成为他人的饭后谈资。
林锦华拍了拍手,一脸有趣的模样打量着萧寒和林烟以及舒若,她早就看出了不对劲了,这萧寒着实轻浮,从舒若进门开始就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舒若作诗之时,他的眼神似乎是亮了亮,这下还真是为难呢,是偏袒舒若呢?还是维护林烟的面子呢?
“锦棠说的有道理,还望萧世子不吝赐教,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林锦华装作毫无恶意的开口附和,只是其目的可就不止让林烟不自在那么简单了,定然是存了看热闹的心在里面。
以凝淡淡的看了眼萧寒,抿了口茶水,也帮腔说道:
“萧寒哥哥倒是不必顾及我呢,我这女官性子可没姿色来的好。今儿个能让林大小姐指点一番是她的福气,你可别怜香惜玉才是。”镇北侯府和长兴侯府关系尚可,几大侯府的嫡子嫡女们儿时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摆在那里,唤声哥哥也不是不妥。
萧寒状似温润的笑了笑,谦逊道:“哪里哪里,以凝妹妹客气了,我才疏学浅,自不会偏袒。”
顾衍轻轻的哼了一声,依然疏离又淡漠的挂着一丝笑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笑。
萧寒的目光早就被舒若和林烟勾了去,当然没有注意到顾衍了。
以凝暗自冷哼,人面兽心的家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萧寒的目光看似平和的望向了舒若,轻声道:“两位姑娘的诗各领千秋,自有自的好处,舒若姑娘的诗似乎更加富有深意,想必姑娘一定在作诗之时深有感触。其意境之深妙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站在女子的立场上,已经十分难得了。至于林烟小姐的诗,则写的十分大气,将牡丹的热烈妖娆写的分外强烈,虽意境上差了舒若姑娘少许,但毕竟方向不同,各有千秋,一时间真是难分高下。依我看,倒是平局最为妥当。”
林烟有些微微的不满,本来让萧寒来点评她是胸有成竹的。凭着她和萧寒的关系,怎么着也不会是她落了下风,谁知道竟然是平局。
萧寒却安抚的看向了林烟,实际上他是更倾向于舒若的,舒若那一副淡雅又柔弱的样子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和林烟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舒若身上的是一种自然的淡雅,相比起来林烟就更像是造作的柔弱。只是林烟是他的未婚妻,林烟不好看他的面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烟以为萧寒的意思是不想得罪了谢以凝,才给了舒若几分面子,是以纵然不甘心却也只得作罢,虽然先前谢以凝说过了不必偏袒,只是舒若毕竟是谢以凝的女官,谢以凝此时的话可当不了真。
舒若则是觉得有些好笑,她算是看明白了,谢以凝就是让她来挑拨离间的。难怪让她这样的身份当她的女官,还费尽心思替她洗白身份,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谢以凝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当然不会有丝毫怨言,怎样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这本来就是她的拿手好戏。
舒若欠了欠身子,淡淡的笑着,声音清雅柔弱,听了就让人心生怜惜,“萧世子谬赞,小女的诗怎么能跟林大小姐的相提并论呢,不过是世子给小女子留面子而已。小女子告退。”
她十分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总能轻而易举的勾起萧寒的保护欲。
萧寒欲言又止,有些不舍舒若就这样走了,但也知道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宜多说,便点了点头,目送舒若回到了以凝身边。
林烟没有发现萧寒的目光,暗中说了声算舒若识相就回到了席位。
宴会很快就又热闹了起来,以凝赞赏的看了眼舒若,显然舒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并且毫无怨言,那么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的宴会便再无插曲十分普通了,以凝倒是没有在意,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舒若也成功勾起了萧寒的兴趣,接下来就得给萧寒些时间了,好让萧寒对舒若的那一点点兴趣继续发酵,欲擒故纵,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不是?以凝对这一套可也是深有体会呢。
宴会结束后,以凝便带着舒若准备打道回府了,盛氏很满意舒若的表现,同时也为自家女儿的识大体感到欣慰,便夸赞了几句也坐马车准备回府,母女俩坐不同的马车,以凝也颇为满意,总得给她和舒若些空间不是。
“你想让我插手林烟的婚事?”舒若率先开口问道。没了往日的笑意,语气却是凝重而又肯定。
以凝点了点头,也不否认,答道:“是。”
“为什么?林烟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恨?”舒若蹙起了眉,她着实想不通,谢以凝贵为郡主,林烟只是个小小工部侍郎家的嫡女,父亲又是林家祖家庶出的儿子,她这样的身份着实是入不得谢以凝的眼的。据她了解,林烟自小生活在适安,更是和谢以凝少有往来,怎么会结下这么深的仇怨。
以凝摇了摇头,林烟和她之间早就没了和解的可能,但是舒若又怎么会明白呢,难不成要把她死而复生的那段离奇经历告诉她吗?
“她的姐姐林舒和我感情很深,据我调查舒姐姐是被林烟害死的,现在你明白了?”以凝想了想还是把林舒拿来当挡箭牌了,这个解释也还能让人接受。
舒若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最终接受了这个说法。
到了镇北侯府后,就看到雨竹老远的迎了上来,“小姐,胡卿来了,现在正在花厅侯着呢。”
胡卿来了?
大概是香料的事了,动作还挺快,看来香料铺也快要开张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对傅青怡动手了,傅青怡手下的那几间铺子,大部分都在京城繁华地带,有成衣铺子,米粮铺子,干果,香料等涉猎及广,收入也不俗。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自然要先收回来才是。
“你去把那三个丫头叫去偏厅侯着,我先去更衣。”
雨竹领命告退,以凝则去换了身水色的宽袖连枝裙,不是十分华丽,但胜在舒适得体。
“佟妈妈!”以凝换好了衣服,便叫了佟妈妈来,仔细想想还是不对劲,林烟怎的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必定是傅青欢那里出了问题。
“哎,老奴在。”佟妈妈从门外进来回话。
婉素将以凝换下来的衣物拿去放好,便退下了,顺便还将屋子里的其他丫头一并带了下去。
以凝坐在了八角梨花木的小几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沉吟道:“让你派小丫头去盯着鞠柳阁,可有动静?”
“这……”佟妈妈面露为难之色,后又底气不足的道:“老奴没有叫她来日日回话,不是很清楚。不妨现在让她来回话。”
以凝皱了皱眉头,佟妈妈一向办事稳妥,这事也忒不上心。
“罢了,快些去叫来就是。”以凝摆了摆手,佟妈妈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退下了。
真是老糊涂了,怎的就忘了这茬子事儿呢。
“婉素!”以凝又唤了婉素来,接着吩咐道:“走吧,我们先去见胡卿。”
到了花厅,便有丫鬟给以凝上茶,胡卿还是那一脸正气又十分刚毅的样子坐在那里,见以凝进了花厅,便放下茶盏行礼,朗声道:“胡卿见过小姐。”
以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可是香料送到了?”
前前后后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胡卿此时来找,大概是香料的事了。
“正是,香料已经送到了后院,铺子也即将整修完成,不出意外七日后便可营业。在下来是问问小姐,何时可以将香料调配完成。”
胡卿动作十分麻利,速度快的超出了她的预期,这样也好,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傅青怡交手了。
想到傅青怡,以凝神色不自觉的冷了几分,又思虑了一番,便吩咐道:“你照常整修铺子就是,到时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胡卿了然的点了点头,抱拳行礼后道了声告退,门边的小丫头机灵的挑了帘子送他。
以凝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她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这林烟到底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得知舒若之事的?着实怪哉。
以凝正在沉思,佟妈妈便挑了帘子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小姐,雨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语气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看来还是心虚。
以凝安慰的看了她一眼,轻生开口道:“佟妈妈不必歉疚,你年纪大了,出些纰漏也可以谅解,日后注意就是了。去把雨桐叫进来吧,我有些话要问她。”
佟妈妈感激的看了眼以凝,连忙的去叫了雨桐进来。
雨桐进来时,屋子里已经没有旁的丫鬟了,以凝打量了这小丫头一番,倒是十分瘦小,长得也极为清秀,一点都不引人注意,但眼神却很灵动,穿着府里三等丫头的服饰,虽旧了些,但却很干净。
看得出来的确是个机灵丫头。
“雨桐见过大小姐。”雨桐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行了个大礼,估摸着平日里极少见到主子,拘谨得很。
以凝眨了眨眼,放下了茶盏,语气平缓温和的道:“不必多礼了,雨桐,我让佟妈妈派你去盯着鞠柳阁,可有什么异常?”
雨桐仔细想了想,紧皱着眉,缓缓道:“嗯……都很正常啊,除了中途郭姨娘去了一趟,便是二小姐常去,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这就怪了,难不成林家还能手眼通天的安排了奸细在镇北侯府不成?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常见的人进出,尤其是出府去的人。”以凝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雨桐歪头又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要说出府去的,还真有一个,叫……绿萝的,是鞠柳阁出去采办的丫鬟。”
采办?
以凝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角,红润的双唇微微抿起,这还真是不好查,采办丫鬟出去接触的人都是很杂的,这可说不准哪个是奸细。
“你如何知晓她是采办?”
以凝皱了皱眉头,复又问道。
雨桐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声道:“不瞒小姐,奴婢来凝香小院之前是回事处杜妈妈手下的丫鬟,平日里负责打杂,杜妈妈管着内院大多数的事务,其中就包括内院采办。所以奴婢每天接触到的人很多也很杂,但奴婢记性好,就爱记人名,这个绿萝奴婢有些印象,是鞠柳阁派出去采办的丫鬟,别的院子里也有采办丫鬟,但只有鞠柳阁的很特殊,都是在每个月的十五日出去,所以奴婢记得清楚。”
每个月的十五日出去,这就怪了,难道傅青欢院里的吃穿用度能保证每日都分毫不差吗?否则总有生活用品提前用完或者突然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就正正好好十五日出去,除非绿萝出去的目的根本不是采办而是另有他用。
“你上次见到绿萝出去是什么时候?”以凝接着问道。
雨桐又想了想,便十分确定的道:“是十三日,那日雨竹姐姐给院里的丫鬟分了窝丝糖,奴婢记得很清楚,就是那日出去的。哎?怎么提前了两天……”雨桐轻轻的捂住了嘴,面露惊讶。
她记得没错啊,绿萝从前都是十五日出府的,怎么就提前了呢。
以凝骤然紧了语气,凝重的盯着雨桐问道:“你能确定绿萝一直都是十五日出府,从未变过吗?”
雨桐点了点头,神色茫然,“确定。”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你很机灵,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个二等丫头吧,平日里让雨竹带着你,好好学学。”
以凝随手摘了个和田玉的镂雕手镯赏给了雨桐,便打发她下去了。
雨桐感激的接过了手镯,很快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