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如雷击一般炸裂的疼痛从身子每一个触感回传到橙花身上,他口中腥味一起,迷迷糊糊醒来了。
橙花原本脸是死色的,这一摔倒是青红一片犹如一个画了妆的僵尸,他双眼犯糊,直到眼前儊珩的脸逐渐清晰,他直觉想呕血,偏了偏头,他将那满腔腥味吐了出来。“儊珩!你个天煞的!天煞的!”橙花强撑着疼痛的身躯,他伸手欲抓住儊珩手臂,可是却扑空了。“你突然发什么疯!?”
“把荆棘花交出来!”儊珩揪住他的衣领,他屈膝压住橙花手腕,膝弯一用力,疼得橙花立时面目狰狞,嘶喊出了声。
橙花一听他说到这个,原本暴怒的脸上蒙上一丝心虚,“什么意思?”他记得淦琪失踪很久了,连他都还没能凭着荆棘残余的气息找到淦琪,儊珩不可能先他一步找到的,橙花于是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疯言疯语了!?”
“别给我装。”儊珩揪着衣领狠狠将他往地上哐砸。“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荆棘花在哪!!”
那声大吼几乎是要将这个楼宇震散,雨龙和线伯不由得朝那声源处看去。
橙花只觉得他仅剩的理智就快散掉,他缓声道,“换...换个人跟我谈。”
若换成平时,儊珩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行径,可现在的他心里确实是焦急想要那样东西的,从不妥协让步的他,如今有了被人把胁的弱点,他心里暗道:真不是滋味。
“你有得选择吗?本殿告诉你,叶陵一定不能出事,否则本殿一定将/你/撕/了/喂/狗。”儊珩那双眼里波动一段段水光,似是高涯下的激涌,每一次拍上涯壁,就悬起万丈高/浪。
流光在外头溜着黑珠子,儊珩这时没传他,反手幻出一根匕首那般轻巧的冰柱,径直便往橙花心口扎,直戳戳穿了好/几个/洞,痛得橙色晕厥过去,可儊珩没放过他,快步端来桌上的一壶茶水,直将人泼醒,他居高临下,一脚踩在他侧脸上。
“别...踩...脸。”橙花艰难地努出几个字,谁知刚出声,便又被那踩着他的人踢了一脚。
橙花颜面丢尽,不单止因为被儊珩吊着来打根本无法还手,还因为,叶陵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他被打得无暇观察叶陵的神情,只感觉那暗处一双视线,冷飕飕的。
叶陵定然是觉得自己将荆棘花藏着不救她才心灰意冷的,可这却恰反能证明她心里还念着他是她的月神殿,何况自己不是不给荆棘花,实在是因为她找不到淦琪,要是没有淦琦,就算他单有那玩意儿也没用,所以他才一直把这件事情压着不说。
“叶陵,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橙花被踩得抬不起视线看她,只能望着地面说话。
叶陵闻言走过来,很顺其自然地,就被儊珩伸出来的手握住。橙花感觉一阵风往这边拂了一下,一阵莹香扑鼻,橙花动了动,却还是无法弹身。“你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此毒还要待我回去研究!你别听信了外头的污蔑,我留着那荆棘花,自然是为了你。”橙花拼命把自己的诚意透露在字里行间内,“我已经派人四处去寻淦琪了,只要找到她,我就能配出解药。”
淦琪也这么跟他们说过,所以到底是谁才是那个能配出解药的人,儊珩和叶陵对看了一眼,听着两方辩言,他们俩心照不宣,现在心里想的几乎是一样的。
“要是找到了淦琪,你愿意为我解毒吗?”叶陵的声音似乎缓和了橙花因为被踩侧去强柠着的酸痛脖颈。
“怎么不愿意!你是我的/小/宝/贝,雨神殿死前托我照顾你,你就是我这世间最亲的人...你”橙花本想质问她怎么还会怀疑他,谁知面上那只银靴突然使力,将他生生踩进地面,印出一个侧脸印,紧接着一声脆响的咔嚓声,橙花的脖子被儊珩/一脚/踩/断。
叶陵没为他这句话所动,但儊珩显然醋意横生,因是那握着她腕间的/热/意已然收/紧/到要掐碎那细弱手腕的力度。
叶陵轻声道,“他又昏过去了...”
“口不择言,该死。”儊珩冷冷垂眸,像是在看着一摊牛屎,“等荆棘花找出来,他也没什么用了。”话罢,儊珩又朝橙花的头踢去,这下那头算是和身体反着朝向了。
又一顿冷冰冰刺骨的水将他咋然泼醒,橙花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用手勉强着将头从那积水的坑里扳过来,就见儊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叶陵,她手里拿着冰凌,冰凌闪着一段段飞略而过器面的光,待他再看清些,竟然还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檀木盒子。
橙花眼瞳骤时紧缩抖颤,这个檀木盒子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他用来装从恨天宫里头偷出来的荆棘花的盒子。
叶陵既然能拿到它,就意味着她已经知道自己和海云仙殿的关联。“你...”橙花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雨神殿/的/死//其实和你/有/干/系/吧。”叶陵背着光,橙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声音听来,那声线是很平静的。“什么因为雨神殿死了,正道崩离才造成你堕落成魔,都不过是幌子,借口...你一直在骗人,你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年来,月神殿翰舞一直在当双面人,橙花那吞神鬼魂魄的力量,显然就是清水教的,他两边诓/骗,到底是为了什么?叶陵卡在了这一步,她想不通。
“没有理由。”
“你说什么!?”叶陵觉得她都要克制不止自己的满腔愤怒了,她脱口而出喝问。
“没有理由。”橙花抬起眼看她,“不管是清风还是清水,甚至是其他上神,只要到他们寿元尽时,都会催生心魇,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和我都没有关系,所谓的站在那条线上对我来说不重要。他们谁都没有特别/干/净的理由,而且这世间仍在运转不是吗?我们都是为了求生罢了。清水要挟我,我就伏低,清风质问我,我就求饶...”
橙花唇瓣若开若合,而他言下之意,再不言而喻...
“那你为什么那时候一定要/抽/我/身上的共生/咒?你明知道是它救了我,可你还是想毁了它。”叶陵其实并不想要他的答案,也不在意他对她做过的事,橙花不管做了什么于她心里都无半点波澜,可她就是要问,因为她心里直觉还有其他。
退一步说,如果橙花真的念旧情不想伤害她,那他就是想要对付那个和她连着共生/咒的人!
叶陵捏紧檀木盒子,冷冰冰地说,“我一直在想,你们到底是用什么追踪别人的,一直到我回想起你办宴会的那个夜晚,你以为我是紫天。刚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闻到在寞边间/狱里的紫天才认错了人,可那是武神殿关修罗使的牢狱,不可能会渗出/灵/味。所以我就想到了紫天之前在冰凌上装过的/黑/灵/记号。”
叶陵敛眸,她打开光镜,连到了上神界武神殿中东仙官处,她对着那头面无表情地说:“翰舞和海云仙殿勾结,背叛雨神殿,吞噬鬼界橙花,为劫天狱放了昧炎火烧天界议事殿,召集万鬼破坏六界中转月明星稀,屠/害/不尽/其/数/魔界/冤/灵,一/桩/桩一件/件/罪无可恕,理应下修罗无间受苦千年,再受灰飞烟灭之刑。”
叶陵给橙花判魂的冷漠收在那对黑漆漆不见底的眸瞳里,他原本该愤然不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却提不起半丝气力,他平视屋穹,声音不清不淡,“要是把我关进修罗间狱,谁来帮你们和清水对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我是为了这/天/地!你们这样过河拆桥,也太没心了!”
叶陵微微垂眸,压低了声音说,“从前我不懂的时候也总是这么问。后来我才知道,会问这种话是因为我遇上了这样的人。翰舞,你从/背/叛/雨神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是个怎样的人。别再为自己的欲望和私心找借口了,你以大义掩饰卑劣的样子,和尘人如出一辙。”
儊珩就坐在屋内书几那安静执笔文书,叶陵语歇时,他正好将书卷棒好,隐入袖间。
赋月公子到临橙花宫的那一刻,从舍子山到月明星稀连同整个彼岸花忘冥江畔,突然下了一场雪。
修罗道上有条血河,红衣赋月,出入带雪,是因为要引灵入道。
每次将血河冻结的时候,就是修罗道又添新恶的时候。
翰舞在那场飘雪落下的那瞬间想起来那漫长年岁里的许多事情。
其中还包括她背叛雨神殿的原因。
她在雪中等了很久,叶陵没有来,没有再来看她的月神殿一眼。
橙花敛了敛眉,回头来看着一旁百无聊赖的赋月。
“赋月公子今日这么给面子,我该谢谢你。”赋月要带谁入修罗道,从来都不耽误时间,今天却破例了。
赋月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奇罢了。”赋月颇有兴趣地顺着橙花的视线看向一道敞开着的门,“我且等一等,万一武神殿那位新来的神官追出来了,正好我能看看武神殿的反应。”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武神殿和雨神殿争抢小仙官的事情在六界已经传遍了,赋月和武神殿打交道少说也有三千年了,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武神殿身上简直是个奇闻,他又如何能错过。
儊珩从刚才开始就闷声不响地坐在桌几边,他盯着叶陵的背影看,那人儿从打开那个檀木盒子之后就一直在发呆,早已经将他这个人抛之脑后了,她并没有发现那对冒着死气的冰柱,不过倒是越发觉得冷,冷到几近/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