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水中的那一刻,沁凉的水刺痛她每一个感知,艰难挣开双眼。
只朦胧看见,水中那远处的地方是绿茫茫一片模糊不清的光源。
隐约中,一副绿光萦绕的荒凉世界似有似无地闪动着。
几颗水珠泡泡游过,叶陵划开水波向前游去。只是奇怪的是,远处那一片光亮,只要一旦有鱼儿过去,便都不见了踪影。
那里到底有什么呢?叶陵犹豫不前。
可就在这时,叶陵的身体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前方光亮靠近,她慌神了,猛猛地呛了一口水。
紧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地被水袭击。
扑腾了几下,叶陵还是撑不住了。
窒息的晕厥感猛烈袭来,身体,也越来越重。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即将终结。
整个世界,从一开始的慌乱,再到突然安静得只有呼呼噜噜的声音,她的脑袋,一片空然。
忽然,一只仙长纤细的手握住了自己。
手腕传来的那阵温暖,将她紧紧圈住。
一拉,叶陵便被那力道拉出水面,下意识连连咳了几下,她紧紧抓着眼前这颗救命稻草。
疲乏地将头靠在儊珩肩上,她感觉,身上再没有|半点|气力了。
儊珩的体|温|隐隐传来,不自觉中,叶陵紧了紧手。
他刚出水面,水珠从长长的睫毛上滴落,唇色泛着桃红,领口微微敞开,白玉般的|脖|间已经微微|发红。
抱着她,他游向岸边。
高阳跟在其后和一众侍卫纷纷上岸。
太子殿让众人背过身去,也推开欲给自己披上披风的高显。
他伸手捏住叶陵下颌。
叶陵躺着平视眼前湛蓝的天幕,吐了一口水后,她被儊珩扶起靠在他怀里。因为难受,叶陵还是忍不住呛出了泪花,“爷爷,爷爷...”叶陵喃喃自念...
“执沐沐...执沐沐...你感觉如何?”太子殿轻拍她的脸颊。
这丫头怕不是呛水呛傻了,执容的父亲早不知道过世多少年了,她哪里来的爷爷...
与此同时,水中的绿光突然升起,好似有引力想要吸走岸边的人,太子殿忙护住她,顾不得作一丝犹豫,他将她抱起,离开了去。
“快来人啊...”
“快来人啊,有妖物...”
一群侍卫蜂拥而上围住仙池。而那浮在半空的光,霎时间变得愈不安分。
高阳抽出剑立于岸边石柱。
眉间微凝,警惕地盯着那团光。
...
叶陵眼前的天幕稳稳向后退去,而那位太子殿绝美的颜,咫尺。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脸上坚决的神情,也不知为何,虽然不待见儊珩,可她竟是也不觉得讨厌。
原来刚才那厢房对面就是启光阁,启光阁是麟光殿最高的一处阁间。
儊珩抱着她向麟光主殿疾步走去,怀里的她双眼若开若合,虚弱得奄奄一息。
追随脚下一颗颗圆形的水点,绵延至太子儊珩的寝宫。
只见宫女拨开珠帘,再拨开轻纱,之后才纷纷退下。
~
“殿下竟然没有生气?他可向来都是半点污尘都沾不得衣裳的,那女子害得他一起掉入池内,他竟然还顺手捞起那个女子...”
一侍卫在高显耳边嚼舌头。
高显侧头望了高阳一眼。
从仙池园回来后,他就一直神情凝滞,好似有心事,只一个人呆着不说话。
难不成,是刚才那池里的东西不好对付,抑或是有更加棘手的事情...
...
“殿下,太医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是。”
守在门口两边一直纹丝不动的侍卫闻言,同时推开雕门。
随后,太医便跟在高阳身后走进启光阁。
一进屋,太医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殿下。”
太子殿只作了个手势,众人纷纷退下。
只留下一名宫女,方便传递把脉用的红绳。
“本殿最近请了些舞姬入宫,方才在园子里练习时,她不慎落入仙池去,她...可有大碍?”
这一脉,太医心里慌了。
卧榻上的人,脉象跟兵部尚书的二千金执沐沐一模一样,难怪他方才不过是出去一下,回头就找不到执沐沐的人影了,莫非,那躺在太子卧榻上的人,正是她?
“脉得怎么样了?她,如何?”
此刻太医早已脸红耳赤,声音也哽在了喉咙口。
他没敢回答,只是为难地皱着眉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医老头也自知自己是劫数到头了,若不是他欠着武王靖熹一条性命,又岂敢做这等灭|族之事。
“启禀殿下,小姐是染了些许风寒,这...微臣这就开药,只要喝几贴药好好休养几天,便无大碍。”
“此事不许张扬,太医给本殿好好记住了,若是此事张扬了出去,本殿就要你人头落地。”
太医听罢,立即便苦着脸跪在地上叩头。
“殿下,微臣罪该万死,微臣不该...”
“本殿不知太医何罪之有,太医何必如此惊慌?”
“这...殿下...”
“你先退下吧...”
儊珩打断太医的话,语气里尽是不耐烦的情绪。
“...”
太子殿这意思,太医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明白,但他这项上人头,怕确是要不保了...
“是...殿下。”
太医迟疑起身,把药箱子收好。
高显和侍卫将他送至大殿门口,见太医神色不大妙,便询问了几句,可太医却晃神晃神的没听进去,整个人失了魂似地。
步履蹒跚,挎着医药箱子,慢悠悠只顾着迈开腿走去。
那老迈的背影看起来,特别沧桑。
“高统领,你方才见到太子殿下的脸色了吗?”
“看见了,不妙。”高显轻轻摇头。
“殿下乃万金之躯,这会儿被害得掉池里去了,却竟平静得如此可怕...高统领,你说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此话怎讲?”
“那女子若真是被武王退婚逼得跳崖的执沐沐,她心里定是恨透武王的,而今能从不省人事中醒来,怕是大有内情。统领方才是否看见池中一抹白绿白绿的光亮升起,欲将池边的人都收走?”
高显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此前仙池从未有过如此景象,再说那女子擅闯王宫重地,既是偷偷来,为何要在这时候弄出如此一番大动静。”
“你说的不无道理,那人着实可疑...”
“殿下平日最憎人扰了他的清净,何况今夜俩人还双双落水,若是那人有心害殿下,殿下却不设防,岂不危险?”
被侍卫这么一说,高显这时候心里也没底了。
这可疑的女子,说不定确实来意不善。
“此事我会和高阳禀明殿下,但你勿再提起此事。”
“是...”
...
闻着鼻尖淡淡的香气,叶陵朦朦胧胧醒来。
雕窗外,一盘银月明亮耀眼。
能听到偶有几名宫女走动的声音,也能迷迷糊糊看见太子殿的身影,可是她却没有力气说话,只得安静地半开半合着沉重的眼皮躺着。
仙池的冷,叶陵怕是再也忘不掉了,如果不是太子殿救了她,她怕是难逃一死。
没想到早前对他冷言冷语,腹黑跋扈至极的太子儊珩,竟然还会救落水的自己。
念想到此,叶陵心口缓缓划过一丝庆幸。
他,好像也不至于那么冷漠。
似白玉般仙长的手伸来将叶陵手腕上的红绳子解开。
他顺势在塌边轻轻坐下,见她欲起身,便给她垫着靠枕。
“感觉怎么样?”
“冷。”
儊珩听罢,把被子拉高,又命人又拿来一床被子给她裹着。
“还冷吗?”
他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叶陵抬眼望去,眼神疑惑中夹带着些许呆滞和失措。
她轻轻摇头。
“本殿命人熬了热汤,先趁热喝下去暖暖身子。”
儊珩拿来一个深蓝色瓷碗,舀起一勺热汤,送到她嘴边。
“张嘴。”
这一下,不仅叶陵错愕,宫女也错愕。太子这是突然怎么了?他这样,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殿下,我自己来吧...”
接过太子手中瓷碗,叶陵又偷偷瞥了侯在一旁的宫女一眼,两三口喝下热汤,她把瓷碗递给宫女。
太子殿这般反常,宫女心里当然也害怕。
虽然像太子殿这般容貌的男子凡尘难寻,但他的跋扈冷酷可是名扬天下的。
平日里他只会给她们摆臭脸,一不高兴,那是满殿的人都要遭殃,惹不起,惹不起...
接过瓷碗,宫女赶紧退下。
“那仙池水水深莫测,这时已经秋末,要不是你命大,早已经性命不保。”
“...”
这个还真是意外,她也不知道那木栏杆会突然折了...
“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过殿下,要不是殿下救了我,确实险得很...”
“你的旧疾,有多久了?”儊珩眼底莫名闪过一丝肉眼难以捕捉的不悦。
方才掉进仙池前他给她脉过,她确有旧疾,旧疾也有些时日了。
而叶陵嘛,本身肯定是什么旧疾都没有的...
至于执沐沐的旧疾她也不知道有多久了,更不知为什么她的旧疾自己身上也有...
倒是眼前这位竟然还会把脉。
刚才在平台上他会突然抓着她的手腕,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怔了怔,她答道。
“小时候就有...”
“...”
“没想到殿下竟然还会把脉?殿下是学过医术?”
“...”
他稍迟疑,随后凝眉望向了别处。